他默默看着自己的掌纹只听不说。
而天子静静看着那盲眼提灯的句偻背影目送他离开东华阁。
烛岁身上的那件破袄子藏匿了些许暖光。以至于在这温暖如春的东华阁中他也有些晦明起伏。
直到那身影消失侍立在一旁始终静默的韩令这时候轻声说道:“烛岁大人质朴简身故上行下效打更人都爱如此穿戴呢。”
这个韩令吹风也不知背着人!李正书有些着恼又去看自己袖子的针脚走线。
只听得天子道:“武祖雄略我亦常思之。”只此一言。
这针脚走线着实漂亮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李正书生母死得早自小是李老太君带大也视老太君为亲母
。此刻有些想家。
齐天子坐在那里静了一阵忽又轻声重复道:“击退血王鱼新周”
他拿起旁边的一份奏疏颇为满意地掸了掸:“当初在得鹿宫朕问他将以何报他应我齐天骄胜天下天骄如今胜到了天外去。
天子慧眼识人早早就看出武安侯不凡自是大大的英明。
但别漏了秦贞啊!
血王可不是姜望击退的最多敲个边鼓您在这里骄傲什么呢?
我李某人生平最不喜浮夸之风虽与武安侯有通家之好却也忍不得张冠李戴假受妄名!
天子拿着奏疏的手顿在空中似乎是在等待什么。李正书忙道:“陛下此言谬矣!”
“哦?”
“圣天子广有天下囊括万界岂独现世?以臣观之武安侯胜的还是天下天骄啊正如得鹿宫前言!”
“玉郎君啊玉郎君你这人”天子伸手点了点自己的东华学士却并不说别的。
转将手里这份奏疏打开:“还有一事你与朕议议看。”李正书拱手:“臣试听之。”
天子看着奏疏道:“祁笑在点评武安侯军略的密折里还有一句说她出手抹掉了武安侯身上的灾厄但武安侯身上的灾厄好像本来就不严重你说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正书这回没有犹豫直接回道:“祁帅这是在告诉陛下您调烛岁大人保护武安侯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还有呢?”
李正书道:“以祁帅的风格是一定会把烛岁大人用进去的。”
常伴君侧什么时候明哲保身什么时候坦露肺腑。当中火候非常人所能把握。
走进东华阁的大臣有许多陪天子下棋读书的也不少何以独他李正书被称为“东华学士”?
那也是很有些真功夫在的!
“这个祁笑。”天子有些无奈:“胃口有那么大么?”
李正书道:“臣不通兵事但偶尔会耍些小钱。富裕有富裕的打法拮据有拮据的打法。通常上赌桌的越有钱越能赢钱。”
“祁笑欲以白纸灯笼照前路岂不又要置武安侯于险地?”天子道:“他从妖界艰辛归来本该休养个一年半载这急匆匆地又去迷界可都是朕的意思。”
李正书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罢罢将在外自有主张。”齐天子将奏疏放下:“朕既以兵事任祁笑掷其生死用其勇略焉能安坐朝堂指手画脚!”
“陛下圣明!“李正书这一声喊得极响亮。
天子看过来:“那你说武安侯怎么办呢?”
李正书低头:“想来陛下早有计较臣不敢妄言。”
天子看了看窗外五人合抱的浮山老桂尚还未见秋色其声悠然:“虞上卿前几天写了一阕词写得不错。”
李正书道:“桃花仙自是人物风流。”
“他闲庭赏花已经一年有余可以出去散散心了。“天子道:“他还同武安侯喝过酒不是么?”
韩令轻轻一礼身形已经消失在东华阁。
向来人来人去人间如故。
喝酒这种事情只有老饕喝的是酒俗人大多喝个人情世故还有些不俗不雅的喝的是情绪。
武安侯要与好友宴饮丁卯浮岛自是搬尽窖藏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但够劲管够。
方元猷抱着一个大大的酒瓮走上楼来便刚好听到自家侯爷的轻描澹写说遇到了血王鱼新周。
手上一抖险些摔碎酒瓮。
好在整个酒
楼都很安静也没谁注意他。
“啊?”竹碧琼毕竟不及卓清如眼力不知姜望到底伤势如何听到与血王有关便难掩慌张:“你怎么样?”
姜望抬手虚按语气平静又自信:“无妨。”
卓清如借着喝茶掩饰震惊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位大齐天骄。
但姜望也没有真个扯虎皮只道:“幸亏当时与秦真人同行她老人家帮着挡下了。”
“哪个秦真人?”卓清如问。
姜望道:“迷界此刻并无第二个秦姓的真人。”
卓清如眸光流动不着痕迹地瞧了竹碧琼一眼。血王的恐怖神通可不好挡。等闲修士连面都照不上就得身死。钓海楼的真人有那么容易帮忙么?尤其是对一个齐国的天骄?
竹碧琼松了一口气:“秦真人不怎么理会俗事可能对你不够了解…………呃我的意思是我是说她她…………”
心情波动过大一时嘴笨。越想说清楚越说不清楚急得她想使一记八音焚海。全无平日澹漠严肃的师姐样子。
卓清如善意地帮忙总结:“你说她眼神不太好猪油蒙了心。”
竹碧琼怒目而视。
“我第一次来迷界的时候有个人告诉我迷界人族皆袍泽。秦真人亦是以此为念。”姜望接过话来:“竹道友你有什么联系宗门的办法么?秦真人现在身上有伤海族的炎王大约正在追击她——”
“好我马上去!”竹碧琼立即起身。
一转头便看见抱着巨大酒瓮杵在那里的方元猷。
又回身拉起卓清如:“卓师姐我不记得路你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