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仕林当即拍着杨思焕肩膀,道:“好,我等你答复。”说完就离开了。
杨思焕目送她往院外走,看她走到门边突然又拦住一个端着洗衣盆的学生,依旧拿出她的那张纸,道:“跟我结状,行是不行?”
那学生支支吾吾道:“师…师姐,我今年不考,你找别人吧。”
杨思焕见状摇摇头,转身进了斋舍,周威正在收拾东西,看她来了便默不作声地出去了,好像刻意躲着她。
万钧宁靠墙坐着发呆,杨思焕合上背后的门,弯腰一路捡着地上的衣物,将衣服默默叠好放到万钧宁跟前,道:“我知道你不想再听我说起那丢钱的事,但我还是想帮你找找看。”她顿了顿又道:“你是什么时候把钱带回斋舍的?是用荷包装?还是用书包装?”
万钧宁沉默片刻后,终于张开干燥的双唇,抬眸扫视周遭,道:“我爹前几日来找我,给我送了三两银子……”她说到这里就难过,上个月她从家里回来弟弟还把她送到村口,现在弟弟已经身在异乡了,就是为了给她攒钱赶考。
“银子是和笔山放在一起的,那个笔山我好久没用了。”说着,她拿起一块山形石头给杨思焕看,“我的锁坏了,想着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就将布袋和衣服放在一起,今日我抱着晒好的褥子回来,发现笔山滚落在枕头边,银子和装银子的布袋都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杨思焕若有所思,问:“那你为何会想到翻周威行李来找?”
万钧宁双手抱头道:“因为我从没把那银子拿出去过,加上周威平时就阴阳怪气的,今日我又看她桌上放了和我那布袋子一模一样的袋子,不然我也不会想起怀疑她来。”
这时周威恰好推门进来,进门什么话也不说,从箱子里翻出三四只一模一样的布袋,板板正正道:“你说的是这个么?”说着,又将袋口打开,从里面分别抓出一小把黄豆、玉米粒、稻谷来,道:“我母亲殁于北征,所以我是我家家主,我爹就叫我随身带着五谷杂粮,寓意来年丰收。这袋子是镇上粮站扔了不要的米袋,我爹就将它们捡回来改小,这样的袋子我家不知道有多少。”她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波动,嗓音沙哑。
语毕,屋里陡然安静下来。
周威这人平常确实有点古怪,性格古板、不苟言笑,在整个书院也没什么朋友,所以方仕林揍她也没人帮忙,背后偷笑的倒有不少,想到这里,杨思焕有些心软,原先她从不知道周威也没娘,现在才发觉原来她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杨思焕问:“既然是你爹自己改过的袋子,那钧宁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
周威瞥了眼她,道:“我怎么知道?!”说着就不再理会她们,自顾自地继续收拾东西,她将衣服叠好,按从大到小的顺序垒在木板上,纸也是一丝不苟地抹平,整齐叠放在桌子上。
杨思焕默默观察周威,看她孺衫上的补丁都是对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衣服上原本就有的,随口便问:“好巧,你的两边袖子破的地方竟是对称的。”
“不是。”周威头也不抬地回,“只有左边破了。”
杨思焕闻言颔首,思索片刻后走到周威身边,道:“能不能给我看一下你的字?”
周威没说话,只是皱眉望着她,迟疑了一会儿才从桌上抽出一本字帖给她。
杨思焕翻开字帖,满纸隽秀的小楷叫她震惊,且不说字写得好看,令她最诧异的是里面的“之”字,她翻了十来页找到八个“之”字,这八个“之”几乎都是一模一样,整本字帖像是打印出来的,很难相信是人写的。她还发现中间有撕过的痕迹,便问:“这为什么撕了一张?”
没等周威回答,她就自答道:“是不是你写错了一个字,看起来不舒服,就忍不住撕掉了?”
“是。”周威道,“看完了就放回原位,装订线朝墙放。”
至此,杨思焕基本可以确定周威这货是有强迫症的,而且是非常严重的强迫症,与周威相反,万钧宁却是个大马虎,平时丢三落四,有时自己晾在外面的中裤自己都不认得,直到过了三四日都没人收,才问这个问那个:“这裤子是你们的嘛?”
大家都说:“不是。”她才放心地把裤子收回去,自言自语道:“那应该就是我的了。”
不仅如此,她的书桌一年到头都是乱的,东西用完也不知道归位,常常是周威看不下去帮着收拾。
杨思焕记得今天早上她进门,看到万钧宁的桌位整洁,书都是码好了的,当时就想着一定又是周威给收的。这样一来事情就有头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