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寒风狰狞地扑过来,地上火盆里的草木灰被风一吹,焕出赤红的余烬。
原本温暖的书房骤然冷了起来。
冷风吹到杨思焕脸上,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身上搭着的棉麻毯子,顺着背脊滑落在地,枕在头下的胳膊此时已然没了知觉。
风口中,刘氏举了油灯进了书房,豆大的火苗蹿了两蹿险些熄灭。
“思焕呐,去给祖宗烧点东西。”
她揉了揉眼睛,想起周世景手把手教她写了半页纸,后来自己又练了一下午的字,累极了便趴在桌案上眯了眯,醒来天都黑了。
再后来的一切原来是一场梦,梦里的年夜饭吃得她难受至极,她竟会在梦里说那些话,实在令自己都琢磨不透。
“儿啊,你傻愣着做什么,菜都要凉了。快去把东西烧了。”刘氏柔声催促,“记得多磕两个头,求祖宗保佑你早日高中。”
“哦。”杨思焕轻拍了额头,提着蜡烛和纸钱出去了。
路过堂屋,看到四方桌上摆放整齐的碗筷,一桌子菜都是刚做好的,还冒着热气。
果然是一场梦,这儿有个习俗,除夕年夜饭前都要烧点纸钱祭祖。
烧完纸,杨思焕对着漫无边际的黑夜磕了个头,而后歪头望向不远处堂屋里坐着的两人,脑中再次浮现方才的梦。
便是在梦里,她说出那些话也是难受的。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那个人了?
她思忖片刻,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提步向堂屋走去。
刘氏果然给她和周世景各倒了一杯酒,“你们两个喝一杯。”
因为过年,周世景今天换了件竹叶纹的月白薄绸袄,虽然是旧的,看起来也很有新鲜感,每年过年才见他穿。
杨思焕有意无意地多看了他几眼。昏黄的烛光下,显得他格外俊朗。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周世景这样的人,就算穿了粗布大衣站在人群里也是发着光的,眉眼中满含书卷气,他合该是书香门第的翩翩公子。
她想起刚刚做的梦,扯了扯嘴角道:“爹,我和哥一起敬您吧。”说罢起身和他们二人碰了杯。
喝到嘴里才晓得,这哪里是酒,不过是糖水而已。
她幽幽念了声:“原来不是酒。”
刘氏笑了:“半夜还要去庙里送香,喝醉了可不行,来,吃菜。”
听他这样说,杨思焕才想起来,以前她小时候在农村的奶奶家过年也有这种习俗:
除夕夜,半夜爬起来打灯笼去土地庙上香放爆竹,祈祷来年万事顺心。
不过这边的习俗略微不同,不是去土地庙,而是去镇上的文王庙上香。
半夜提了灯笼出发,天蒙蒙亮差不多就到了。
这两年杨思焕开始科考了,刘氏就要她自己过去上香,以祈文章作得顺,早日得功名。
说来也好笑,庙里的香火那样盛,全镇六年却都不见多出一个举人和进士来,可见文章要做得好,还是得自己努力,光靠拜神可不行。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笑了笑:“路上到处都是灯笼,到时候该很热闹的。”说着,扭头看着周世景眨眨眼睛,“今年哥也去吧。”
刘氏啧然道:“外面冰天雪地的,你一个人去就好了,折腾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