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子们被这阵势一吓,都屏气收声。杨思焕后退两步,隐进人堆里。
两边相持不下,突来一声厉喝:“都退下。”
此言一出,门外的官兵皆收刀垂首,向两边后退、分开,中间让出一条道来,一位身着白色常服的人负手,从中缓步踱出。
与此同时,礼部侍郎孙协亦走出贡院,两个人,一个站在廊檐下,一个立在梯下石狮子旁,远远相互抬袖见礼。
“娄大人新官上任,烧的是哪把火?”孙协四顾之后微微笑道。
娄肖站在阶下,背手道:“前些日子永宁侯府遭了刺客,皇上令刑部彻查此事。”
孙协拧眉,抽了口气:“如此说来,娄大人以为,刺客还能藏在这贡院里头不成?”
娄肖默然。
孙协:“放榜前闲杂人等不得入贡院,就连我都被限了足,娄大人这样岂不是叫礼部为难?”
“一场误会。”娄肖气定神闲地说道,“本官原意并非搜院,底下人会错了意,此番过来无非是想揪个人带走。”说着,大手一挥,身后就来了一个衙役,手里牵着一条大狗。
娄肖接过栓狗的绳索,半蹲在大狗身侧,道“还请孙大人行个方便,借考生名册一用。”
“这好说。”孙协道,“来人,去取份名册呈给娄侍郎。”
娄肖却起身道:“罢了,本官突然另有打算。”说罢,扭头向身旁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人连连点头,后道:“请各位排好队,依次从娄大人身边走过去。”
众试子虽疑惑,却都照做了,一个接一个的排着队,从娄肖身边过。
“没有问题的都可以走了。”
一会儿的功夫,人走了大半,孙协立在廊下观望,看着娄肖煞有介事地牵了条狗在找刺客,她的嘴角不禁上扬了几分。
那狗周身黑毛,阳光下竖着一对耳朵,看着无数试子从它的狗眼前晃过,一脸漠然。
直到有个清瘦的身影向它靠近,它当即一口扯住那人的裤脚。
杨思焕错愕地抬眸,发现娄肖正盯着她看。
“带走!”娄肖道。
***
永宁侯的老爷子最近迷上看戏,前些日子,府里搭台子请人过来唱了几场。
老爷子看了一半差点睡着了,说没意思,永宁侯君是个大孝女,千方百计哄老爷子高兴,赶上老爷子八十大寿,就专程找人编排了一出新鲜戏。
就在三日前,戏子们又在侯府搭台子唱了几出,可算把老爷子逗乐了。
第二天早上,到了该上朝的时候,依旧不见侯君出门,有下人去敲书房的门,敲了半天没人应,就推门进去了,发现侯君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子已经僵了。
这会儿杨思焕被关在刑部大牢里,悲号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耳边:
“冤枉啊……”
一丈见方的牢房里挤着四个人,前一日她们各坐在贡院的号房里奋笔疾书,互不相识,这一刻却同卧一片干草,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换上同款囚服,共坐一个牢。
其中两个边哭边喊冤,杨思焕捂耳,背靠着墙整理思绪,闹了半天,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好端端要被抓进来。
夜里牢头打开门,将其余三个人陆续带出去,最后只剩下杨思焕一个人,地方一空,她顿时觉得更冷了。
地上虽铺了草,却架不住漏风,铁窗大敞着,不断有冷风灌进来,杨思焕双手抱紧大腿,在角落越缩越小,半夜起了烧,半梦半醒中听到有人说话。
“你要坚持住,娄大人不是糊涂官,很快就会放你走的。”是周世景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钻进周世景的怀里,温暖而炽热。
不知过了多久,娄肖出现在牢门前,道:“张解元,你半夜来此意欲何为?”
张珏道:“大人,杨思焕是举人,按我朝律法?,在我府学道革了她的举人身份之前,您不能将她关在此地。”
娄肖扭头:“谁放她进去的?”
一旁的牢头扑通跪下,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大…大人恕罪。”
这会儿杨思焕还死抱着张珏的大腿,她一时间迈不开步子,躬身道:“学生无意冒犯大人。”
沉吟片刻,拱手道:“学生只想替同窗求个公道。”
“叫你一声‘解元’你就真拿自己当棵葱?你可知道你在同谁讲话?”娄肖冷声说道。
张珏当即扯开杨思焕,撩袍跪下:“学生不敢。”
“私受贿赂放人探监,你自去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