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襄城蹙眉不明白她奇怪的举止,随后听得身后有女子刺耳的娇笑,顿时明白她的所行所举。
再说那刚出堂门的几个妃嫔,今个儿她们本是于御花园赏花,谁知偶遇了那性格刁蛮的华然,又听得要去永寿宫请安。
她们几个想着已过除夕,新年上来都不去永寿宫请安,着实无礼。方一道来了太后寝宫请安,不想遇见了这般晦气的事儿。
虽是晦气,但众人都对顾襄城对云珩的庇护破有兴趣。太后虽暗示不可传出此事,但这私底下说说笑笑,也无碍。
刚说到这容止俊雅的顾尚书是如何清心寡欲,就看到红木廊亭尽头,熟悉的月白身影可谓是长身玉立,虽是背对着也能从这气质中看出是何人。
而他宽大的身影挡住了纤长的身姿,着着最为清淡的艾绿色襦裙,虽挡去了脸面,但都知道是云珩。
前车之鉴,各位妃嫔都只敢遥遥望着那对儿身影,竟升起郎才女貌的登对样儿来。
“莫看了,莫看了,再看下难保又惹来事儿。”其中一个妃嫔拦住了其他人惊奇的探望,道:“看来咱顾尚书也要开了这情,往日乡野村间的传闻实是不堪一击,哪里来的与五王断袖之癖。”
云珩听不见她们说话的声音,又瞥见她们迟迟未离去,心中已有怒意。
顾襄城向她更近一步,目光中夹着笑意,又仿佛没有,让人看不透。直视云珩的眼,问道:“你是不是很介意同我相处被别人看见?”
云珩沉默,自己确实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与他的相处。一来与他过分亲昵终究会引来灾祸,也不利自己的前行。二来顾襄城这个男人从当初卑微的身份到如今朝野大半官臣都忌惮一二的尚书,没有手段绝不可行。
他对云珩太过于温柔,太过于亲昵,反而让云珩感觉自己如同一步步掉入陷阱的狐狸一样。所以云珩对他面上如同友人,但心中对他存着戒心的。
顾襄城轻声叹气,夹着很浓重的无可奈何,道:“我自认为是个心善的人,往日对任何人都友好对待,却不想今日遇到了块硬石头。”
云珩嘴角略有一抽,心想着眼前这男人哪里来的自信说自己善良。
当日除夕夜南淳耀造反,从中恐怕有他作梗。回想起那件事,云珩还是忍俊不禁。倘若南淳耀知道朝堂上希望他死的人,除了南平宴,还有顾襄城,丞相甚至钱国公及其太子在其中推波助澜,他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
南淳耀那事确实可悲可泣,他虽然性情急躁歹毒了些,但是皇宫里摸爬滚打下来的,试问那个人手中没有沾血。
他因为程知稳的事本就可以慢慢隐退于庙堂,偏偏有人激起他心中的欲望和愤恨。在他做出最后错误举止前,他的兄弟朝臣都与他对立,一步步逼他走向绝路。
想到这里,云珩审视的目光慢慢抬起,落到顾襄城身上。
顾襄城微眯眼露出笑意,问道:“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东西?”
“没有。”云珩果断拒绝,随即问道:“只是在想南淳耀,生来显赫死如草芥。就如同我一般,在万般赞叹宠溺中长大,现在却沦落到连个身家清白的奴婢都不如的地步,事到如今方才明白何为众人捧杀。”
顾襄城清澈的眼眸一暗,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
“我问你,你在害怕什么?”顾襄城淡笑,目光紧紧锁住她的视线。
云珩感觉顿生压迫,他的目光虽波澜不惊,但最深层处还是有些多年而来的肃杀的威严感。
顾襄城又一遍问道:“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云珩苦笑道:“顾尚书既然都明白我心之所想,又何必要我亲口说出。我害怕的是我现在这么费尽心机的爬起来,到最后还是轮得一无所有。”
她直视他的目光,毫无畏惧。顾襄城便任由她的直视,笑道:“不会。”
“为什么?”云珩笑问道:“大人难道就这么相信我们不会输?”
顾襄城身后是曲折的红木长廊,有明黄光束透过阁木折射进廊内,不偏不倚落在他身边周遭。
于是便清清楚楚的看见他背逆着光,目光坚毅,一字一句道:“因为只要你与我同舟而行,不会让你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