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蓠笑而不语,抓起流莺的手将她拖到浴桶边,按住那纤瘦的脊背,强迫她俯下身,指着那水面冷冷地问:“那么你是否可以解释一下,这是何物?”
流莺一眼看到沉在水底的草乌头,心里面紧绷的弦顿时崩断,双腿也直发软。
她仍挺住身子,咬牙道:“奴婢不认得,药浴的药材向来是小姐自己调配的。”
“不必了,流莺你素日侍奉母亲沐浴,着实辛劳,这一桶药浴就赏给你了,这里面的药全是我一手调制,非但能舒经活络,还能使肌肤润滑呢。”萧蓠笑了,笑在嘴角,眼中却无笑意。
流莺愕然,连连摇头:“小姐,奴婢是下人,伺候主人本就是分内的事,不敢糟蹋这样珍贵的药浴。”
话未尽,萧蓠已经逼近,一把拉过她,不容抗拒,按住她的脊梁,就要把那颤栗不已的身子浸入桶内。
流莺高声尖叫:“不要!”
萧蓠手劲非寻常女儿家可比,流莺在她面前好似受惊的小鸡仔,根本扑腾不出她的掌心,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
流莺拼命挣扎,一面嚷着:“奴婢什么都说,小姐饶了我吧。”
萧蓠只冰冷的吐出一个字:“说。”
流莺感觉加注在身上的力道稍微撤去一些,整个人瞬间瘫软了下来,她跪倒在地,颤巍巍地说:“奴婢也不知那药材是做什么用,只晓得有人交代每次夫人洗浴时,将它混在药浴中,别人就看不出来,只是交代了手尽量别沾着浴水。”
萧蓠点头:“自然是沾不得,因为那是草乌头,药量稍大就可以致人全身麻痹,窒息而亡。”
语声陡转凌厉,她的眉心隐隐有了怒意。
流莺瞪大了眼,怔仲道:“小姐,奴婢不知其中厉害,否则便是借给我十个胆也不敢呀!那人说只会令夫人一直昏睡,没有大碍的。”
萧蓠面色冷凝,沉声问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流莺只觉似有无数冰刃扎在身上,她没抬头,也不敢抬眸看一眼,只把头紧紧贴在地面,低声道:“是,是崔二夫人身旁的银红。”
“果真是她!”萧蓠看见草乌头时,便已猜到一二,之所以审问这流莺,就是要从她嘴里得到切实的证明。
“流莺你可知晓背主之奴应有的下场?”
如若我现在送你去官衙,你又可知毒害主母会是什么罪名?”萧蓠居高临下地望着流莺,声如冰雪,她伸手将她的下颚托起,强迫她面对自己。
流莺抖得筛糠也似,一把扒住萧蓠的罗裙,哭着哀求:“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可奴婢也是情非得已,父亲又欠了赌债,那债主十分凶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人子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惨死!”
萧蓠淡漠地瞥过她,流莺眼中泛起的晶莹泪光激不起她一丝的怜惜,“我可以不送你去官衙,也能饶你一条命,但你必须按我说的去做。”
倏然,她发出一声轻笑,放缓了语气:“先起来……”
半晌过后,流莺走了出去。
只剩得萧蓠一人死死盯着那泛着清辉的药浴,花唇微启,口中一字一字地蹦出:“崔月琴。”
看来是时候该了断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只是这要断也非一朝一夕的事,萧蓠正伤脑筋的节骨眼上,荣王遣了媒妁前来纳“采择之礼”。
采礼是六礼的第一礼,古来多用活雁,后世逐渐加进了羔羊、酒黍稷稻米面等物。
荣王府送来的采礼除去这些俗物,另有犀角云龙杯一对、五彩琉璃珠两串、薄如蝉翼的澄水帛十匹、和田玉鱼一双,另有水晶钵、玛瑙碗等等全是成双成对喻义吉祥的稀罕物件。
令萧蓠注目的是几坛子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对于杯中之物,她不过分贪爱,偶尔喝个两盅也会品鉴品鉴,特别西域的葡萄酒,即使萧家这样的门第也不是想喝就喝上的,她曾引以为憾,但荣王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荣王送来的礼样样珍奇,往日爱财如命的萧蓠心中却半分喜悦没有,奇珍异宝交换的可是她的后半辈子,采礼越丰厚说明荣王越重视这门亲事。
一想到懿旨赐婚,日后可能要与这位断袖王爷天长地久,萧蓠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纳采这等府中大事,崔月琴少不得也要来凑个热闹。
等将礼物悉数过目了一遍,崔氏眼角的褶子愈发深了,暗搓搓想,便是萧宁册封婕妤那会,宫里送来的礼也重不过这些,虽说荣王是迎娶正妃,可也太过抬举萧蓠这个小蹄子了。
“呦,荣王真是大方了,不过想来日后你嫁过去与他相敬如宾的日子还长着,备再多的礼也是该的。”
崔月琴得了红眼病,话里带刺。
崔氏的二嫂御史大夫崔文博之妻张氏今儿正巧到府上串门,这会儿也帮腔道:“这女大当嫁,都到了这年岁,能嫁出去就该烧高香了。”
这姑嫂二人真是同气连枝!
萧蓠抿了抿唇,此时不是斗嘴的时候,她们想激怒她,倘若自己中计,说几句怨气话传到张太后耳朵里,触怒了太后可不是好玩的。
与崔氏新账旧账早晚要一道清算,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荣王这门亲事。
萧蓠杏目流波,望一眼荣王府派过来的媒妁,这媒人一看也不是个顶事的,还是要想法见一见荣王本人,当面说清楚,请求他退婚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