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一直端坐在一旁,看到苏白和吴皎月一筹莫展,心生一计:“师父,如果我能筹到银子,可否让我唱白蛇?”
吴皎月眼神微眯,看着苏青,一言不语。
苏白知道这是师父怒极了的样子,想来也是,含辛茹苦地将一窍不通的苏青教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角儿,如今竟然反过来被要挟,怎能不气。
“我可以唱青蛇,”苏白站起来打圆场,“其实我想了下,改了戏本的青蛇发挥余地更大。”
“那就委屈姐姐给我做配了。”苏青得意道。
吴皎月长袖一挥,怒喝:“苏白,你给我进来!”
苏白跟着吴皎月进了里屋,福身恭敬道:“师父。”
吴皎月打开了她的珠宝盒:“将这些拿去当了,我吴皎月红遍大周的时候没有哪个人敢对我的戏说一个‘不’字,如今人微言轻,但也绝不受一个丫头要挟。”
苏白望着琳琅满目的珠宝,着实有些吃惊。这些年来看着师父过着深居简出的朴素生活,还以为手头不怎么宽裕呢。
“不必了,”苏白将珠宝盒盖上,还给吴皎月,“师父,你不是常教我们角儿无大小,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唱主角,早些唱配角,又有什么不好呢?再说,我很喜欢青蛇这个角色?”
“你喜欢?真的?”吴皎月将信将疑。
苏白点了点头。
她看着吴皎月的几丝华发,心有不忍。
苏白明白,因为嗓子坏了,师父心灰意冷,从京都来到姑苏,行尸走肉般地活了十多年,这次终于因为排演“白蛇传”而鲜活了过来,怎能让师父难过?珠宝箱里可是师父下半身的依靠,怎能就随意挥霍殆尽?
冯塘这些天脑子里全是那晚戏台上杨贵妃引毒酒的场景。
顾盼生辉的丹凤眼、盈盈而握的杨柳腰、还有那无比勾人的兰花指,只要一闭上眼,就不由自主地想起。
“你小子又在想什么呢?这是你今日第几次走神了?快押注,你到底押哪只公鸡?”周辰拍了拍冯塘的脑门。
“我有些事,先走了。”冯塘的脸有些燥红,带着家丁,快速离去。
“这小子有些不对劲啊,前些日子我祖母寿宴,他也是急匆匆地离开,”顾恒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他不会是金屋藏娇了吧?”
“快追去瞧瞧,到底是哪位佳人,让我们大哥这么魂不守舍。”
周辰和顾恒一合计,便追了上去。
《长生殿》已经成了云丹戏坊的头牌戏曲,每晚必唱。
苏白端坐在铜镜前,仔细地画着柳叶眉。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苏白转头,只见脸色苍白的琳茵站在自己身后,眼神幽幽地盯着自己。
“琳茵,你怎么来了?”苏白放下眉笔,走到琳茵身前,拉起她冰冷的小手,“现在该卧在床上好好静养,吹不得风的。”
“我卧在床上,好让你抢了我的杨贵妃吗?”琳茵目光冰冷,“听闻我师父凌婵还要收你为徒呢。”
苏白心底一凉,脸上的温暖的笑容慢慢冷了下来,她松开了琳茵的手:“所以,今天你来,是想重返戏台?”
“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苏青躲在梳妆房外,听着她们俩的对话,忍不住弯起嘴角。
两个时辰前,她前往琳茵的住处,将苏白是如何眉飞色舞地炫耀抢了杨贵妃这个角色,如何费尽心机讨好凌婵说了个遍。
看到琳茵支撑起虚弱的身子,颤抖地爬下床,也要抢回杨贵妃这个角色时,苏青真是忍不住感叹这女人,没有脑子是活不长久的。
她躲在门外隔岸观火,期盼着苏白和琳茵的争执,甚至打起来,这样她就能不费吹灰之力顶替她们,登台唱“长生殿”。
“既然师姐想回来,我定是欣喜的。想必那些戏迷们也期盼师姐已久了。”苏白取下自己的步摇,用清水将胭脂粉彩洗去,换上自己的衣服,福了福身,缓缓离去。
看着苏白离去的背影,琳茵站在原地,羞得整个脸通红。
一声“师姐”,表面上是敬重,实则疏离。
自己早已经叛变了吴皎月,投奔了凌婵,哪里有资格担当苏白一句“师姐”?
琳茵站在原地失神片刻,便用颤抖地手拿起胭脂,给自己梳妆。
她已经输了,再也不能生育,输得一无所有,这戏台就成了她唯一的稻草,必须紧紧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