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十九年,初夏。
接连下了三天的大雨,到了傍晚才堪堪停下,庭院里的芭蕉被洗得干干净净,绿叶润泽舒展,那花朵却零落萎地,残败的花瓣与泥水混杂,看起来很是可怜。
碧桃长长地舒了口气,“你说这算是怎么回事,咱们姑娘嫁的可是堂堂亲王,成亲的日子据说是钦天监算了很久才选定的,不说晴空万里,至少也得清清爽爽的吧,结果呢?竟然冒着大雨成婚!”
朱槿皱着眉头,没有接她的话。
碧桃用胳膊肘推了推她,“怎么了,你刚才就心事重重的,咱们姑娘成亲,这可是大喜事,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朱槿看看守在正门外的两个年轻侍卫,拉着碧桃走远了几步,压低了声音,“王爷进去好半天了,也没个动静。”
碧桃灵活的眼睛转了一圈,不太确定地说道:“姑娘不、不会惹怒了王爷吧?”
想到自家姑娘不肯嫁给残疾的安王,闹着绝食了好多天,好说歹说进了新房还把屋里的人都赶了出来,一个服侍的人都没留,别说卧房,连堂屋里都没人。碧桃一颗心七上八下,也压低了声音,“姑娘……会不会出事?”
“以后不能再叫姑娘了,要改叫王妃,别总是忘了,让王府的人听到了,肯定觉得咱们没规矩。”朱槿叮嘱了一句,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卧房里传来男人的声音,似乎是王爷在吩咐什么。
她刚想凑上去,门口的一个侍卫已经转身离开,大步流星出了院门。朱槿站在廊下仔细听了一会儿,正房里却没再传出任何声音。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那个离开的侍卫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四十来岁,正是王府的大管家,另一个须发皆白面色红润,她并不认识。
侍卫把门推开,两人进了屋。朱槿和碧桃对视一眼,心中都是忐忑惊恐——
王爷和王妃大婚的新房,连她们都不能留在里面,为什么这两个男人就这么进去了?
做为王妃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朱槿和碧桃很自觉地上前询问,向守在门口的侍卫福了一礼,“这位大哥,刚才进去的是什么人?可是王妃需要服侍?”
年轻的侍卫身姿笔挺,目光冷峻,“一个是张大管家,一个是葛医正。”
……医正?
朱槿和碧桃心头齐齐一凉。
……
薛筱筱的头很疼,耳边传来噪杂的声音,有女子低低的哭泣声,还有男人冰冷淡漠的说话声。
“呜呜呜,姑娘——”
“……触柱而死……自戕……葬礼从简……”
薛筱筱努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大红色,薄纱床帐像是一片绚烂的云霞,完完整整,没有一个破洞。
指尖触感细软光滑,薛筱筱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下的被子也是大红色,绣着漂亮的并蒂莲,棉被是崭新的,干净柔软,甚至还有淡淡的香气。
自己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传说中的天堂吗?
薛筱筱出生在末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整洁漂亮的被褥,她小心地抚摸着柔软的布料,却摸到了被子下的一把花生红枣。
末世的粮食无比珍贵,红枣和花生薛筱筱也只吃过一次,她激动地往嘴里塞了一颗红枣,牙齿咬破肥厚软糯的果肉,香甜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太好吃了!
她几下把果肉咽了下去,含着枣核,不舍得那点残余的甜味,犹豫着不肯吐出来。
这颗红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在被变异生物袭中脑袋死了之后竟然到了天堂。
如果可以,她要在这里住到永远。
要是……这天堂没有那么吵就更完美了。
薛筱筱慢慢地坐了起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哭。
“呜呜呜,姑娘啊——”两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穿着奇怪又好看的衣服,跪在地上哭得眼睛通红。
“王爷,这两个人该如何处置?”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躬着身子,问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薛筱筱顺着看了过去,轮椅上的男子约莫二十岁,肌肤冷白,像玉石一样,眼眸偏狭长,此时眼皮微微垂着,鸦色长睫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他修长的指尖在轮椅上轻轻点了两下,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两人疏忽大意,做为王妃的贴身丫鬟,王妃不小心撞到头晕死过去也没有察觉,导致王妃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而不幸殒命。”
“咔嚓——”薛筱筱咬破了花生壳。
“既然王妃已逝,她们两个就给王妃陪葬吧,想来王妃是她们服侍惯了的,也离不开她们两个。”
两个丫鬟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安王饶命!”
薛筱筱心中暗道:刚才说王妃是自戕,现在又说是不小心撞到头,还要让两个丫鬟陪葬,这是要杀人灭口。她一边看热闹,一边继续咬花生,她不想咬烂里面的果仁,小心地掌控着力度,“咔嚓咔嚓——”
轮椅上的安王目光冷戾,“既然是王妃身边的一等丫鬟,就给你们个体面,白绫、匕首、毒酒,你们可以任选。”
“咔嚓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