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筱筱疑惑地看了林妙香一眼。
她之所以跟两个侍妾相处得还可以,也是因为知道她们心中各有喜欢的人。乔静婵喜欢的是章铭,林妙香喜欢的人是谁她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裴无咎,那个画像上的男子是站着的,穿着玉白色的锦袍,而裴无咎昔日没有中寒毒的时候,多是玄衣。
再说,林妙香对裴无咎分明是惧怕有余,并无爱慕,这一点薛筱筱还是能看出来的。
今日这是怎么了?林妙香的小猫从来没有抱出来过,而且就算她想抱着小猫散步,主院离林妙香住的地方甚远,如果不是专门过来,是不会散步到这边的,更应该去湖边之类风景好的地方。
薛筱筱细细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几乎可以确定,林妙香是冲着裴无咎来的。她借着抱猫,尾指在裴无咎手背上划过,分明是故意的。
“哎呀!”林妙香似乎才刚注意到把裴无咎的手弄得红了一条,惊叫一声,“妾身该死!王爷,您没事吧?”
她愧疚自责地看着裴无咎,盈盈双目中竟然泛起了泪花,“王爷,都是妾身的错。”
她说着话,想要去握住裴无咎的手。
裴无咎眼疾手快,迅速地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开玩笑,小王妃可就在一边看着呢,刚才被指甲划了那是林妙香借着接他手里的猫,他完全没有防备,要是现在他被林妙香抓了手,小王妃肯定要生气的,毕竟她可是刚刚表明过态度,不能接受他跟别的女人有染。
以裴无咎的身手,要是在这种有了防备的情况下还被林妙香碰到,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裴无咎可不想惹小王妃生气,林妙香没能抓住他的手,倒是小猫趁机从她的臂弯里跳了出去。它似乎对裴无咎有了阴影,想要离他远些,离开了窗下的软榻处,朝着屋中跑去。
林妙香连忙追了过去,“雪团,别乱跑呀。”
她追到了大书案边,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书案上的公文,似乎没看到什么要紧的东西。林妙香俯身把雪团重新抱到怀里,回头一看,愣了一下。
裴无咎坐在轮椅上,修长的指尖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薛筱筱则是窝在软榻上,一勺一勺地挖着沙冰。两人谁也没有开口,都静静地看着她。
林妙香尴尬地一笑,“雪团淘气,给王爷王妃添乱了。”
裴无咎没有说话,薛筱筱淡淡道:“雪团不懂事,倒是没有添乱。”
林妙香心头一跳,听王妃的言下之意,似乎在暗指添乱的不是雪团,而是她。
林妙香有些慌乱,她觉得不止王爷明察秋毫,连王妃都看出了她的企图。
说起来她也很无奈。
进了王府两年,王爷对她和乔静婵从来都不假辞色,她们说是安插在王府的眼线,实际上知道的东西跟普通仆人也差不多,不能到裴无咎跟前,具体的消息根本就探不出来。
自从薛筱筱来了,她们渐渐倒是多了机会。不过王府安宁,许是这种安闲的日子过久了,王妃也和善,她并不想造次,看乔静禅的样子,似乎跟她的想法一样。
可是昨日她出府见了宁王。
本来被宁王召唤她很是开心,特意穿了最漂亮的衣裙前去,可宁王说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宁王说让她成为裴无咎的枕边人,想办法把裴无咎拉拢到身边,再想办法探听些安王的机密。
裴琅神情奇怪,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戾。他说着话,一副势在必得,不容拒绝。
听着宁王说让她成为裴无咎的女人,林妙香心如刀绞,即便成了安王府的淑人,林妙香也不想成为安王的女人,但她可以想办法替宁王拉拢到裴无咎。至于机密,只能慢慢来,刚才她借着追雪团看了一眼大书案,并未发现什么机密文件,都是正常的公文。
不过她偷瞄大书案似乎被发现了,王爷和王妃一起看着她,凤眸狭长,杏眼乌圆,谁也不说话,看得她头皮发麻。
“妾身不打扰王爷王妃了,妾身告退。”林妙香不敢再留,抱着雪团匆匆离去。
薛筱筱看着林妙香的背影消失,目光收了回来,落在裴无咎的手背上。
林妙香刚才那一指甲并没有划破他的皮肤,但是他肤色冷白,只是一条浅浅的红痕,看起来也很明显。
薛筱筱白软软的脸颊渐渐鼓了起来。
她能跟乔静禅和林妙香和平相处,就是因为她们对裴无咎并无企图,要是……
裴无咎站了起来,把自己挪到了软榻上,“雪宝宝给我让点地方。”他说着话,挤到她身边,顺手抱住了她。
小王妃生气了,得哄。
裴无咎把手伸了出来,给她看手背上的划痕,“雪宝宝,你看,我受伤了。”
薛筱筱“……”他可是征战过疆场的人,是大雍朝的少年英雄,这么一下划痕,估计没一会儿自己就消失了,这也算是受伤?!
“雪宝宝不关心我了。”裴无咎凤眸静静地盯着她,竟然有点幽怨。
薛筱筱颇为无语,手指探进袖子,下一瞬摸了玉雪膏出来,“好啦,给你上药。”就算他是装的,她也愿意心疼他。
她挖了一点清凉的膏体,手指细细地涂开,沿着那几乎快要看不到的划痕涂抹均匀,一边涂一边说道:“她这是闹得哪一出?”
裴无咎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林妙香,冷笑一声,“兴许是终于想起来自己待在安王府本来是做暗桩的,更有可能是有人提醒了她这一点。”
薛筱筱揉着他的手背,“是宁王或者魏贵妃想要让她对殿下做些什么?”
“估计是这样。”裴无咎颔首,他知道昨日林妙香出府见裴琅了,但他并没有阻止,反正林妙香在他这里并没有探知到什么,也没什么可告诉裴琅的。
薛筱筱歪着小脑袋想了会儿,语出惊人:“难道她想对殿下用春毒?”
裴无咎:“……”她平时都看了些什么话本子?
薛筱筱掰着手指头给他分析,“你想呀,她刚才用指甲划你的手,分明是在勾引你。如果这就是她的任务,那肯定得想办法完成。你要是不上她的勾,她就只能用药了。”
“薛尚书。”裴无咎握住她的手,凤眸坚定,“我是薛尚书的人,绝对不会被别的女人沾染。”
他毫无障碍地表着忠心,“今生今世我会为了薛尚书守身如玉,只让薛尚书一个人碰。”
薛尚书小下巴一抬,“看你表现呦。”
裴无咎低低地笑了一声,在她饱满的唇上亲了一下,问道:“那我要是表现得好,薛尚书就奖励小人一次,嗯?”
“……”薛筱筱脸红了,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能想到那方面,再说了,“这两天不是、不是……”分明已经纾解过了,还要怎么奖励?
裴无咎深深地看着她,“要一次尽兴的。”他为了不让她太过劳累,每次都没能尽兴。
薛筱筱目光飘忽不敢看他,轻轻哼了一声:“……哼!”
裴无咎目光一亮,没有明确拒绝,这就是同意了!
次日,林妙香拎着个小食盒来了。
正院是王爷王妃住的地方,侍妾自然不能未经通秉直接进屋。林妙香站在院子里,说道:“昨日不小心伤了王爷的手,想来想去心下难安,特意熬了汤,给王爷补补身子。”
说完,她静静站着,等着薛筱筱开口让她进屋。
没想到,正屋静悄悄的,薛筱筱竟然没有说话。
林妙香很是无奈。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当着薛筱筱的面做出勾引王爷的样子,可谁让裴无咎不去外院,就只在王妃这里待着呢。
她并非真心想要跟裴无咎有什么,不过是为了探问拉拢罢了,她既不想让薛筱筱误会,又不想让薛筱筱伤心,但偏偏又不能明白地告诉她。
平时她一说话薛筱筱就叫进,今天特意晾着她不搭话,应该是生气了。
林妙香站在院子正中,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正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她自从进了安王府,还从未受过这样的苦楚。刚开始安王府没有主母,她和乔静禅都是淑人,谁也管不了谁。及至薛筱筱来了,也是个井水不犯河水的性子,从未磋磨过她。
日子过得太好,林妙香站了这一刻钟,竟然有些受不住了。
小腿发木开始打颤,手里的食盒越来越沉,胳膊也开始发抖。这倒也罢了,偏偏她刚才没有防备,直接站在院中,正是一点儿阴凉都没有。
虽然已经酉时,但现在可是夏日,即便是到了傍晚,太阳也是余威尚存。林妙香热得脑门冒汗,又不好移动。
廊下有小丫鬟守着,还有长安一脸冷漠地盯着。
就在她几乎要受不住想要假装晕倒的时候,屋里传来了裴无咎的声音:“这么说你也知道弄伤了本王的手?”
林妙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王爷在接她的话,连忙说道:“妾身知错。妾身惶恐,特意熬了汤给王爷补补身子。”
裴无咎冷哼一声,“汤就不用了,既然你知道伤了本王,就罚你禁足……一年。”
林妙香:“……???”
裴无咎声音冷漠,“长安,你派人送林淑人回去,院门锁了,一年之内,不许她出院子。”
林妙香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王爷,妾身错了,求王爷不要禁足妾身。”
屋里再无声音。长安从廊下过来,林妙香急了,“王妃!王妃娘娘!救救妾身!”
薛筱筱憋得满脸通红,她勉强忍着笑,肩膀却不停颤动。裴无咎这家伙太绝了,林妙香想要勾引他,他就干脆来了个禁足,一禁就是一年的。这一年里,林妙香连院门都出不了,又怎么完成勾引的任务?
裴无咎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低头在白净的额头亲了亲,“薛尚书,小人表现如何?”
“尚可。”薛筱筱好不容易忍住了笑,院子里已经没有林妙香的声音了,估计已经被送回院子禁足去了。
“那……”裴无咎意味深长地挠了挠她白嫩的掌心,低声问:“今晚?”
薛筱筱小脸一下子涨红了,“我饿了!”
“传膳!”裴无咎高声吩咐,“立刻传膳!要八喜丸子!”
尽管薛筱筱故意磨磨蹭蹭,一顿晚膳用了半个时辰,可最终还是放下了筷子,摸了摸肚皮,“我吃饱啦。”
裴无咎知道她害羞,也不急着做什么,笑道:“那我陪筱筱看会儿话本子好不好?”
薛筱筱求之不得,小脑袋重重一点:“好!”
裴无咎学着她的样子倚在大迎枕上,将她揽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窝,陪着她看那在他看来十分无趣的话本子。
不过今日的话本子倒是说不上无聊,月上柳梢头,书生爬墙头,在丫鬟的帮助下,小姐终于见到了书生,花前月下,两人激动相拥。
“啊,他们终于见面了。”薛筱筱感叹。
裴无咎不知前因后果,看小王妃唏嘘的样子,这小姐书生应该是经历了一番波折。他一目十行,早就看到了后面开始不对劲,也不提醒薛筱筱,笑道:“真是不容易,咱们接着往下看。”
他今日难得耐心,薛筱筱倒是有些心不在焉,只要想到他说的“要尽兴一次”,她就一颗心就忍不住怦怦直跳。
悄悄做了个深呼吸,薛筱筱压下心头的绮念,继续往下看去。
相拥的两人亲吻了,书生悄悄解开了小姐的衣带,手指摸了进去……
薛筱筱的眼睛倏然睁大,她尴尬得脚趾都蜷缩起来,不敢看裴无咎的神情。
说起来,一般的话本子里都有些这样香艳的描写,平时她都是一个人看的,也不觉得难为情,有时候看到写得细腻又精彩的,还会细细地赏读。
可现在裴无咎是跟她一起看的,书中的人有血有肉,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就好像两个活生生的人。不知怎么,两人一起看书中的小姐书生酱酱酿酿,比看避火图还令人羞赧。
身后是裴无咎健硕的胸膛,耳边是他沉稳的呼吸,雪后松柏清冽的味道环绕着她,手里拿着的书册,里面的两个人正在做羞羞的事情。
薛筱筱的脸越来越红,她飞快地翻过一页,手指刚刚捻起书角,就被一根修长的手指抵住了。
“等一下,我还没看完。”裴无咎声音平淡,好像正在看的不是活色生香,而是枯燥无趣的公文。
薛筱筱只好等着。她已经不好意思再看书上的字了,偏偏裴无咎很是认真,在她耳边嘀咕道:“筱筱,你说他们这用的什么姿势?”
薛筱筱:“……?”
她又没有身临其境,怎么知道人家用的什么姿势?
不对,就不该讨论这个话题!
“唔……”裴无咎修长的指尖在书页上点了点,“小姐既然是坐在秋千上的,那应该是……对了,避火图有这个的,我拿给筱筱看。”
他说着就站起身,移到轮椅上,一划就出去了老远。
不愧是自幼习武的,他动作极快,薛筱筱阻拦不及,眼看着他从床头的暗格里取了避火图过来。
裴无咎又回到薛筱筱身边,翻着图册找到那一页,指给薛筱筱看,“看,我没骗你吧?”
刚才看话本子的时候,薛筱筱因为心虚只是匆匆扫了几眼,大概也看到了小姐是坐在秋千上的,丫鬟在她背后扶着,但她只是看过就算,脑子里并没有想象出来这是什么样的画面。此时裴无咎把画册翻看指给她看,薛筱筱立刻就有了鲜活的印象。
别说,还真是……一样的姿势。
薛筱筱忍不住又看了看书中的描写,再扫一眼画册,两相对应,哦,原来是这样的。她感觉自己好像是看了带插图的话本子。
“啧。”裴无咎的声音:“第一次就用这样高的难度,恐怕不好。”
薛筱筱真心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尤其是他等会儿还要“尽兴”,可她有个疑问早就憋在心里了,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小姐和书生……咳咳……酱酱酿酿的时候,那丫鬟为什么还要在身后扶着小姐,羞不羞啊?”在她看来,这十分难以理解,不光是丫鬟羞,那小姐也羞,书生也羞呀。
裴无咎笑了一声,“那是通房丫鬟,多是小姐的心腹,以后跟书生也可以——”
他本来要说行周公之礼,但突然想到她刚才说的是酱酱酿酿。
“……酱酱酿酿?”联系上下句,裴无咎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可这个词怎么这么奇怪,为什么敦伦啊、周公之礼啊什么的,到了她嘴里就变成了酱酱酿酿?
“呃,就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意思,翻过来折过去的…”薛筱筱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就那样丝毫不加掩饰地抵着她。
裴无咎恍若未觉,不管身下的情形如何有失风度,他脸上依旧是矜贵雍容,声音除了有些暗哑,听不出任何波折:“这样这样那样那样…酱酱酿酿…翻过来折过去……”
他重复着薛筱筱的话,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原来,筱筱喜欢这样的啊。”
薛筱筱一头雾水,“……”什么,我喜欢什么?我自己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