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寅时,乐远行亲自叫醒了四个徒弟并一个师弟。
粗布麻衣的乐远行背着双剑,在早上的雾气中肃穆而立。
他眉目温柔多情,神色却凛然庄重。
从前陶陶真君最不喜欢他板着脸,还曾说:“上神模样极好,若是肯多笑笑,恐怕自荐枕席的小仙君小仙娥,要从这里排到云霄殿。”
乐远行当时摇摇头,道:“我习惯了独来独往,那样热闹,怕是受不了。”
陶陶真君摇摇酒瓶,颇有些伤心道:“远行,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乐远行笑笑,没有说话,他在天界没有朋友,只有陶陶真君不嫌他无趣,时不时找他喝酒,也只有陶陶真君知道,他曾经痛恨冷清,向往快意自在的生活。
“师父,这么一大早叫我们来作甚?”沈忆然打着哈欠问道。
乐远行将回忆赶出脑海,正色道:“想必大家也知道,因为本门名声不佳,所以揽不到画符写咒的生意,也找不到徒弟,收不了学费,只能靠着九游炼丹,剩下的人种菜养鸡,挣些小钱,聊以糊口。”
“还有乾坤派总是打压咱们。”傅如松磨牙。
乐远行点点头,示意这个仇他记住了,接着道:“要先改变现状,我会改邪归正,诸位也务必要勤加修炼。”
乐远行虽然对自己反派的角色很满意,还想再体会几日,可他深知,若想有钱赚,有徒子徒孙收,他迟早要一扫往日恶名。
他说得真心实意,可听众里除了傅如松和徐新恨,其余人大多是一副爱答不理,根本不信的神情。
甘九游阴阳怪气道:“师兄,依我看师侄们已经很好了,这重中之重乃是你改邪归正,或者干脆将掌门让给我来做,我必定……”
“给你?你除了炼丹,还会什么?”杜南秋冷冷开口。
甘九游怒道:“会炼丹还不够?你们几个能吃上饭,是不是靠我的丸子?”
杜南秋淡淡道:“下厨的都是我,能吃上饭,应该是靠我吧?”
眼看着二人要吵起来,乐远行连忙挥手打断:“都住口!还有一条我忘说了,师门上下务必团结!”
甘九游和杜南秋对望一样,都冷哼着扭过头去。
乐远行看着一盘散沙的师门,想到自己毫无威信可言的尴尬地位,并无沮丧之意,天界千难万险都过来了,他还会怕这个?
他继续开口道:“今天大家同去无梦城,一起看看乾坤派都在做些什么,顺便给新恨挑一件法器。明天开始,人人务必寅时起床修炼。”
甘九游道:“炉鼎里还炼着丹药,我得去看看。”
沈忆然想到上次的经历也摆手:“徒儿也不去,我得去收账。”
傅如松道:“荒废一日去逛街?我不去。”
杜南秋正要开口,乐远行却道:“那南秋和新恨跟我进城,现在就走。”
说着掷剑上天,准备御剑而行。
杜南秋无奈,只能祭出法器。
待乐远行和杜南秋各自站在兵器上,徐新恨还傻傻站在原地,“师父,我不会御剑。”他委屈道。
乐远行一拍脑袋,才想起这小徒弟早把法术忘了个一干二净,现教肯定来不及,只好挪挪脚,在身侧腾出个位置,让徐新恨和他共乘。
三人破云而去,不多时便到了无梦城。
杜南秋目不斜视,步子又大,始终走在乐远行和徐新恨前方。
徐新恨倒是对一切都很好奇,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也走过许多这样的地方,只是那时都是孤身一人,不像现在,身侧走着乐远行,身前三步还有个一言不发的杜南秋。
乐远行和他们二人都不同,此番他带着打听乾坤派的任务而来,只进绘着乾坤派图徽的店名,只捕捉周围有关乾坤派的语句。
三人逛了半天,乐远行的心也越来越凉,且不说这一条街上,半条街都是乾坤派的铺子,众人谈论起乾坤派的态度,也是和谈论他时大相径庭。
有人说莫掌门修为精深,肯定离成仙不远;有人说乾坤派符咒有效,符到病除;还有人说加入乾坤派学费低廉,每年还有若干比赛可以参加,得胜者减免费用不说,还能额外小赚一笔。
乐远行想,这样的门派,凭他们六人如何斗得过?而且他也很疑惑,这样一位人物,书中的乐远行到底是如何招惹上的?
中午,师徒三人找了个小摊,随便吃了顿饭,徐新恨吃得津津有味,乐远行和杜南秋皆是食不知味。
吃过午饭,乐远行摸摸袖中半颗金豆子,咬牙道:“南秋,你可知无梦城里最大的法器铺子在哪?”
杜南秋想想,指了指城西。
乐远行捧出那半颗金豆子,小心翼翼道:“新恨,为师求了你二师兄许久,才讨来这半颗金豆子,也许给你买不了最好的法器,但是修道,法器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修为,你可明白?”
徐新恨乖巧的点点头。
乐远行摸摸徐新恨的后脑勺,露出个慈爱的笑容。
徐新恨一愣,旋即拍掉了乐远行的手。
乐远行包容一笑,毫不在意,只道:“南秋,带路。”
杜南秋走路极快,一盏茶时间,三人便站在了铺子前。
乐远行抬头一看,见这铺子足有五层,飞檐反宇,耸入云霄,配上不知何时升腾起的薄雾,影影绰绰,犹如海市蜃楼般神秘。
见多识广如乐远行都免不了赞叹这建筑巧夺天工,蔚为壮观。
可徐新恨却若有所思,眼中大有不解之色,这楼……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铺面里,亦是金碧辉煌,各类法器一应俱全,出入的客人多是些身着锦衣、修为高深之人,乐远行摸了摸半颗金豆子,忽然对买法器这事没了底儿。
尚在踟蹰,早有店小二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想找件什么样的法器?”店小二不卑不亢,微笑地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