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予望着陆挽宁的背影眼中的担忧已经溢了出来,这个时候的陆挽宁与平时完全不一样,身上暴戾的气息甚至让她都觉得有些害怕。
宛若从深渊中杀出来的修罗,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摧毁干净。
她顾不得其他的什么,从吞天背上翻了下来,可踉跄两步到了陆挽宁身边。
有些害怕地握住了他的手,一向温暖的掌心此时却冰凉,她低头看着,目光无法从他身上隐隐流动着的魔气上移开。
他这冷冽的下颌线上被留下了一条细长的痕迹,那道痕迹周围已经爬上了无数细小的黑色纹路,隐隐有蔓延之势,魔气被彻底引了出来,萦绕在伤口附近。
整个人透着一种极为危险的魅力。
直到手被回握住,江容予心底的不安才散去。
可这一幕落到凤池秋眼中却是刺眼极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此时的陆挽宁会如此陌生,甚至远远看着他,森冷的气息,让她心底竟然有些发憷。
本能地感觉到了被压制的恐惧,可在看到因为那个娇小的身影奋不顾身地扑向陆挽宁时,他自然间就柔和下来的眼神,无端生出了恼怒。
“你与你父亲到底还是一样的。”她仿佛在陆挽宁身上看到了陆景焕的影子,她声音哽咽,“一样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
一想到陆景焕,过去种种似乎浮现在了眼前,陆挽宁与陆景焕的身影渐渐重合起来。
压抑了多年的情绪陡然就爆发了出来。
“你爹为了那个女人宁愿入魔,与魔物厮混,不惜毁了碧凌波,甚至杀了我父母,如今你和他一样,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与圣都作对与沧州为敌,现在是不是还要为了她杀了我才满意?”
撕开了平日里的优雅,凤池秋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眼前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厮守十几年的丈夫,一个是她亲生的儿子,可没一个人是以真心相待的。
“只有我的凌儿才是唯一对我好的。”她虚握着剑,只是可惜本命剑已经被碎魂折断,她只好捏紧了裙角,压抑着心中的痛楚,好让自己不是那么无助。
“可是你却杀了他!我只有我的凌儿了啊……”
带着嘶吼的哭声,也只有这时她才像个一个普通母亲。
尤其是她对上陆挽宁的那双酷似自己的双眸,她骗不了自己,云凌和陆挽宁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陆景焕杀我父母,你杀了我的凌儿,他想杀我,你也想杀我,为什么你们都要如此待我!为什么!”
面对已经陷入自己情绪不可自拔的凤池秋,可陆挽宁心中已经生不出什么波动来了。
他对凤池秋所有的期待早就不知不觉中一点点被消耗殆尽。
他从没奢求她能对自己多好,但他不能忍受她打着所谓对自己好的旗号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
凤池秋从始至终都是个自私至极的人,他也是。
紧紧握住江容予的手,感觉着彼此间的存在,只有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可面对凤池秋的责问与字字间的恨意,江容予忍不住了。
取出了陆景焕的那缕生魂,陆景焕留下的记忆干净纯粹,全是他短暂的一生所拥有的最美好的回忆。
她不觉得这样的陆景焕会是凤池秋口中的那种人。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又是那么多年的夫妻,难道当真就感觉不到他有多爱你吗?倘若他真的想要杀你,当初又何必冒险送你离开碧凌波?”
在生魂出现在手中的那一刻,凤池秋就感受到了被那缕生魂附着的水纹的存在。
与那一日在天水城感受到的波动一模一样。
凤池秋眼角已经布满了红血丝,她直勾勾地盯着江容予,这个对她来说最该死的人。
江容予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她,云凌也不会死,陆挽宁也不会这样对她。
“你想骗我!那是以前,可自从他修炼邪术就不是那个人了,他修炼邪术入魔怎么可能会放过我,救我的人明明是渐雪!”
江容予斜视着另一方的云渐雪,云渐雪听见凤池秋的话轻轻的笑了,像是嘲笑江容予的天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她说的没错,的确是陆景焕送你离开的。”云渐雪语气一贯的云淡风轻。
凤池秋脸上表情凝住,眼神透着几分茫然,僵硬地转了转眼珠望着云渐雪的方向。
可云渐雪没有一点要理会她的意思。
他了解凤池秋,即便当初她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改变她留在圣都的结局,这个被娇惯着长大的女人,是受不得哪怕一日的卑微的。
他更感兴趣的是陆挽宁,“只是我有些好奇,为何你没生出心魔?”
“谁说习了邪术就一定生魔?天帝与其他人倒是一模一样,并无什么不同。”陆挽宁给了江容予一个安心的眼神,抽出了手,带着碎魂迎去,“一样的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他们所谓的邪术不过只是一种心法,是善是恶从来不是用一个心法简单衡量。
难免也会想到凤池秋,她就是因为父亲练了邪术,所以笃定父亲一定会入魔,也一定是杀害她父母的凶手。
云渐雪也不过如此肤浅。
被忽视了的凤池秋目光又转回到了被留下的江容予身上,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江容予就不担心陆挽宁,反而就那样让他去了。
爱一个人难道不该将对方放在心尖上,不让对方陷于危险之境吗?
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了江容予手中的那缕生魂上,离得这么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生魂上无比熟悉的气息。
目光在越过江容予看到她身后吞天时,就那么一眼,她愣住了。
映在镜中的生魂模样渐渐发生了变化,一个个熟悉的场景在她眼前走马观花而过。
江容予侧过身,见吞天双翅耷拉在地上,不由担心,“伤的如何?”
吞天拖着翅膀从坑里站了起来,翅膀上多出了无数个小孔,鳞片也被磨花,全然不复之前的威风。
“大人放心,多吃两个修士就好了。”吞天咽了咽口水,“如果是吃地煌的话,一个就够了。”
此时,陆挽宁已经与云渐雪交手了。
云渐雪未曾用过任何法宝,陆挽宁虽然负伤,但云渐雪也算不上讨到多少好处。
江容予心中的弦紧绷着,视线再也舍不得从陆挽宁身上移开,魂力散而聚,只朝着云渐雪而去,却在魂力放出时,发现了不起眼角落里的异样。
那把由寒冰铸成的剑正在极力地挣扎着,带着无尽的杀意,但它的灵智已经有了消散的迹象,连控制剑身都快做不到了。
它每飞到半空掉下来,可就算是这样依旧奋力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江容予不难想象它为什么会被封印在雪山中,这把剑抱着如此浓厚的恨意,根本不会再认他人为主,但它这样的法宝千年难寻,如果从此消失了,实为世间一大憾事。
换了是她也舍不得。
所以封印它的人想用时间将其灵智抹杀,而不伤剑的根本,也就是为什么云渐雪只是将其灵智重创而不是将其彻底毁掉。
她分出一缕魂力将寒冰剑笼罩了起来,在接触到魂力的那刻,江容予感受得到它近乎是恨的抵触,但在感觉到她的魂力对它没有任何恶意后,暴躁的情绪渐渐被安抚了下去。
大概是与碎魂相处太久的原因,她也不愿意看到寒冰剑消散的结局。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点而已。
出了被分给寒冰剑的这点魂力,其他魂力早在云渐雪四周漫布开来,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周围的灵力中。
云渐雪的确很强,即便不出任何法宝依旧能隐隐压制住陆挽宁,陆挽宁虽不落下风,但身形间已添不少狼狈。
可越是交手,云渐雪眼神就越是凝重,常理来说,陆挽宁根本不可能在他手中坚持这么久。
有些东西似乎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心中忽然无端生出一抹烦躁。
就在这一瞬间,他警觉起来,他在这个时候不可能会分心。
显然,他不知不觉中被什么干扰了心绪。
几乎在同时,陆挽宁手中的碎魂已经逼到云渐雪身前,云渐雪第一次不得不后撤避其锋芒。
青白色的衣袖被削下一截,光洁的手背上瞬间多出一道深可露骨的伤口,伤口上萦绕着黑沉沉的魔气,一点点侵蚀着皮肉。
如果他再慢上毫分,就不单单是这点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