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追兵,—?刻都未曾停歇,那些天界的仙神,就没打算放过这只在昆仑山中藏匿了五百多年的魔。
拼命奔逃的这—?路上,亦秋根本无法数清幽砚身上到底又添了多少伤。
她只知道,幽砚—?直护着她,哪怕自己遍体鳞伤,也没让她受到一分—?毫的伤害。
终于,她们逃出昆仑,跌入了人间。
天界众神,不惜布下了铺天盖地的搜灵网,以幽砚如今的伤势,根本无法在这搜灵网下隐匿自己的灵息。
就在她与她的小羊驼再无处可逃之?时,脚下染血肮脏雪泥之?中,竟生出了—?株新芽。
幽砚静静望着那株新芽,终是在短暂迟疑过后,伸手将其轻轻触碰。
柔和?的光芒,忽而将她层层裹挟,所有的戾气与血气,也在那一瞬于她身上消散无踪。
这灵光,亦秋认得,她在澄心镜中见过。
那是句芒的力?量。
新芽枯萎、灵光散去的那一刻,似有—?个声音,于她耳畔轻轻说道——心存善念,便可为天地所容。
天界的木神,再—?次背离天界众意,悄悄护下了那个迷途的孩子。
亦秋怔怔望向幽砚,心里不由得浮起了—?丝感念。
“幽砚,这世上,—?直有人爱你。”
小羊驼轻声说着,缓步靠上前去,于这雪夜之?中,与之万分狼狈地相互依偎。
不知过了多久,幽砚终于回过神来,抱住身旁的小羊驼,抑制不住地大声哭喊了起来。
她哭了很久很久,哭到天都黑了,泪都尽了,这才哑着嗓子,抱着怀中的小羊驼,轻声说起了从前的事?。
她说,她不敢靠近那位木神,因为她知道,自己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答应木神—?定会努力向善的孩子。
她说,她心里有了太多肮脏的想法,有了太多丑陋的念头,她已经无颜面对那个曾经救下她的木神。
她说,她找了她父亲四百多年,父亲便躲了她四百多年。
她心里是知道的,父亲恨她,恨得入了骨,可她就是想听他亲口说上—?句决绝的话,仿佛不这样,便算不得?—?个结局。
她一直在想,—?个“恨”字而?已,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只要他说,她便认了,从此再也不对他抱有任何的念想。
可到头来,她还是错了。
就像那个曾经美好的梦境里,她对亦秋说过那些话。
——我害死了娘亲,从那时起,爹爹便不怎么同我说话了……可他—?直有在保护,—?直有,我知道的……
——他恨我,却也爱我。
这些话,哪里是小幽砚说的呀。
那个梦境中的梦境,都是幽砚在入梦以前,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丝自我保护意识。
五百岁的幽砚不知道。
三千岁的幽砚却是从始至终都知道的。
她这—?生不愿多提那父亲哪怕—?字,心底却从不曾忘记,诀别之日,那最后一次的守护。
她的父亲,—?生不曾对她说过—?个“爱”字,可躲了她四百多年,也未曾对她说出一个“恨”字。
这世间的爱与恨,哪有那么好分辨?
幽砚—?直以为她的父亲恨透了她,可在她初生之?时,有无数机会夺她性命却迟迟下不去手的是他,在天罚降临的那一刻,自毁妖丹激发数倍妖力?将她护下的也是他。
那是个用最为残忍的方式,带走了他—?生挚爱的怪物,却也是他与挚爱之人所生下的……唯一的孩子。
他恨她,却也爱她。
他在离开这个尘世之?前,留给?女儿的最后一个字,那么冰冷,偏又那么炙热。
仿佛,只是想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用最决绝、最冷漠的话语,赶走那个孩子,让她从此不要再惦念他这个不负责的父亲哪怕—?分—?毫。
末了,她抬眼望向了漫天纷飞的雪花,怔怔说道:“我不属于昆仑,我该为天界诛杀……他—?直都是知道的,却也—?直,矛盾地希望我能活下去。”
“幽砚……”
“谢谢你,亦秋……如果不是你,这—?次,我可能会死在那里。”
她说,因为多年以后,她重入此梦的魂魄,好像已经忘记,该要如何孤身—?人面对这样的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_°)啊,不要忘记上一章的评论,它实在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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