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四十个干儿子,只有白望亭在他的床头站着,跟他说:“老先生,您放心的去,望亭欠您的一百万大洋已经全都还清了。”
他黑着眼圈很想再骂他一句,可他已经连说话都不能了,这又是一个遗憾。
他很想问问他:“花一百万大洋都不肯做自己的干儿子,他到底有没有觉得后悔。”
因为他的执拗,他死后的财产注定没有他的那一份。
可他同样来不及问,就这样两眼一闭,命归黄泉。
黄金洪的死让白望亭诸多感慨,但也并没有太多伤怀。
其一,自己欠他这么多年的情总算是在他合眼之前还清了。
其二,平城之内再无人与他白望亭抗衡。
虽然黄金洪的死貌似没有给他带来一分钱的好处,可是他也不必去跟他的十四个干儿子昏天黑地的坐分他那些死钱,而他的一百万大洋却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充实到黄金洪的各大产业之中,他的漕运,他的码头,他的钱庄,还有他的俱乐部,但凡黄金洪手里有活气儿的产业,都有他白望亭的一份股。
他懒得跟那十四个傻儿子平分遗产,他要的是控制。
他要做整个黄金洪公司最大的控股人。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有个叫黄金的小子突然出现。
白望亭不知道,这个黄金是那十四个傻儿子里的哪一个从哪个荒山野岭里带回来的。
但他毕竟是出现了。
以黄金洪私生子的名义。
白望亭在最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冷笑。
一群傻瓜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金洪的亲儿子来了,他们这群干儿子还能剩下什么?
而且这和他的股份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关系,因为甭管这位黄金是真儿子还是假儿子,他白望亭的股份总是真的,他就像一只血寄生,不论黄公馆公司换成谁做主,只要他活,他就能拿红利,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直到有一天,报纸上突然登出消息,黄金洪公司正式宣布破产,且欠了外债三千多万。
太可笑了!
白望亭举着报纸发呆,这么大的黄氏企业,不过短短半年就让这一群傻儿子彻底折腾空了,还欠了三千多万?
他之前投的一百多万血本无归不说,还要平白无故受他们连累。
若是从前,他大不了就拿出一笔钱索性把整个黄金洪都买下来,可是现在不行,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他自己的生意也是如履薄冰,一时之间,竟让他也陷入了巨大的困境。
白望亭又看看刘杰交给他的账簿,这半年以来几乎各个产业都是在亏损,唯一见到盈利的竟然是金百丽。
《醉成烟》票房大卖,拯救了吴疏月岌岌可危的名声,让她直接青云直上,成了红极一时的巨星,却无法拯救白望亭的整个产业。
被逼无奈,他决定断尾求生。
他信手在账簿上一画说道:“这些全都买了,只留下一个金百丽。”
“疯了吧!”刘杰看着他。
“没办法了,资金周转不灵,且眼下盘子越大越是拖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可是咱们也没到需要把所有生意都变卖的地步吧?”
白望亭看看他说道:“非得要到那一步再去做吗?”他又叹口气说,“这样也好,其实我早就在想怎么处理这些买卖,现在前线的仗打的艰难,保不齐什么时候我们也得走,到那个时候想卖也卖不掉。索性就都趁现在都卖了,就一个尚有盈利的金百丽,够度日了。”
近日吴疏月忙着工作,无暇他顾,白望亭那里也没怎么来得及见面。
直到记者突然问她关于白望亭抛售所有产业的事,她才晓得发生了什么。
她既然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说不出什么,随便敷衍两句便过去了,记者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
若是从前,她这样糊弄记者,肯定是不可能轻易放过她的。
下班以后,吴疏月来到白公馆。
白望亭如今无事可做,整天憋在家里不是看看报纸,便是磨磨咖啡,倒也清闲。
吴疏月来了,他头都不抬一下。
“哟,白老先生,这是在家里颐养天年呢?”吴疏月打趣道,有一步一步踱到他面前。
“大明星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看看老板嘛。”吴疏月歪着头,笑着说道。
“尝尝吗?”白望亭端着咖啡问。
“你自己调的?”
“嗯。”
“那我要。”
白望亭把装着咖啡的杯子给她又说:“自己加糖。”
“不加,我要减称。”她得意地说,“今天张经理说,那个很有名的孙导想让我演女一号,是个病歪歪的女人,太圆润就不像了。”
白望亭总算抬起头笑了笑说:“好,好好演,现在一大家子人可就指望你一个人养活了。”
吴疏月眨眨眼望着他:“所以报纸上说的是真的?你破产了?”
白望亭犹豫片刻点点头说:“你也可以这么想吧。”
“那你现在……”吴疏月紧张地看着他。
“挺好的。”他轻松地说,“你不是看见了吗,我难得清静,好得很。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还好我聪明,当时让你签了卖身契,要不然这会儿可真要喝西北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