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要举行升旗仪式的周一,全校学生都得老老实实穿校服。一中现在的校服是大片粹白的底面,在衣袖处衬以几道黑色的线条,样式算不上好看也不可以说难看,中规中矩,总好过老版的“翠绿大白菜”。
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所以除开周一,校服不过是用来套在外面防凉的道具。
陈寻就是以上所说的典型。
此刻他站在队伍里,分明知道自己个高显眼,做什么动作一眼都能被最前方的老李发现,可还就是不老实,升旗还没开始,他就因为嫌热把校服脱了。
赵系景回头跟他闲聊时刚好发现,好意提醒:“一会儿老李又要请你去喝茶。”
陈寻:“我能挑吗?我比较喜欢喝乌龙茶。”
赵系景:“……”
老李的确是个“说曹操曹操就到”的主儿,但这会儿他顾不上,而是溜到九班队伍前跟同事聊天去了。
陈寻从兜里掏出一片口香糖,塞进嘴里。晨光极熹,灼得他眯起了眼睛。
《运动员进行曲》放到这里戛然而止,紧跟其后的是升旗仪式开场白。陈寻无聊到快睡着,在国歌奏起的同时低头躲避日光。
周围都在跟唱,赵系景回头攀谈:“快期末了,你还准备跟我争倒一?”
陈寻吹了个泡泡:“嗯,也不是不行。”
“你觉得你这次数学还能上130吗?”陈寻的数学一直到高二上学期都很能拉分,这半年就不太行了。
“这就不太行了吧……”懒懒的无所谓的应答。
这个六月结束,他们就是准高三了,好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说“要开始努力”的话,显得自己挺虚伪。何况陈寻的反骨颇硬,越是一堆人劝他做什么,他就越想反着来。
赵系景:“你爸妈现在也就你一个了,我觉得你数学那么好也可以努力一下的……他们大概把对你妹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在人造草皮上一点一点的脚尖霎时顿住,陈寻皱眉,用沉闷的语气答:“别提我妹,谢谢。”
国歌结束,以蓝天作底的红旗也升到了旗杆最顶端,旗手打结的速度慢了半拍,导致红旗往下溜了几厘米。
主持人的声音从劣质喇叭里传出,像含着一口的沙:“下面有请高二三班的叶西同学进行今天的国旗下讲话。”
闻言,陈寻一惊,迅疾睁大眼睛抬头望向主席台,口香糖含在嘴里忘了嚼。
慵懒杂乱的掌声四起,赵系景本事不关己地插兜抖腿,忽然听到身后也有掌声加入。他连忙回头,果然看到陈寻在鼓掌。
后者对他疑惑震惊的眼神不明所以,微微歪脑袋发出一声疑问:“嗯?”
赵系景的疑问语气更是声调起伏:“嗯?嗯?”
主席台在此刻登上一个着校服的纤瘦单薄身影,陈寻紧盯着她,觉得她全身都发白到透明。
赵系景跟着看过去,反应过来后怪叫:“哦……!”
台下几千人的视线,早将二人的注视湮没。叶西头一次在这么大的场面发言,不免有些紧张,捉话筒的手和持发言稿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老吴到上礼拜五才给她指派这个任务,她又是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稿子修修改改写了一天半终于满意,随后又反复练了很久才算读得流畅。
她的要强是令人生畏的,因为哪怕是遇到不喜欢的事情,她都会逼自己做到尽善尽美。
台下并不安静,每个学生都在自说自话。叶西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将话筒在面前扶正。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来自高二三班的叶西,今天我国旗下讲话的主题是‘再见高二,高三你好’……”
叶西发音清脆但偏沉,口齿清晰不做作。倘若大喇叭像结满砂石的滤网,那她的声线则足够缕细,能从网格中清清爽爽地漏出来。陈寻不由听得入神。
“她叫啥来着我没听清……叶七?”赵系景后仰脑袋,用气声万分好奇地问道。
陈寻:“……叶西。就是那个年级第一。”
赵系景:“嗨,我哪知道什么年级第一第十的……”
陈寻:“你能别出声吗?”
赵系景:“……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