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寻一直用余光紧攫着顶上的风扇叶,好像这样做能让那风把他心里的热烫吹得更快些似的。
滤进来的阳光透明发白,一根一根抹在叶西的头顶。他听见她嗡嗡地同他说道:“……谁让你这么喊的?”
拳拳心脏在胸膛里鼓动得很快,从刚刚就这样了,不过他隐藏得很好。叶西在凑近时会捎带来发间的残香,他说不上来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可能有点像洗苹果之前嗅了嗅果香,反正是很舒心愉悦的感受。
他皇皇然埋头又搬了好几桶水,腰实在有些遭持不住,便停了下来,挪动脚跟靠在石柱旁,默然凝视着叶西在陆离光斑中的背影。
想了想,他带着忐忑问:“不能这么叫?”
叶西偏过身来,斜睨着他,语气尤为不善:“不能。”
陈寻便笑笑,只说:“好吧……”
他摘下粗布手套,点了根烟,开始攀谈:“你为什么也想挣钱啊?”
本想回答“为了更早独立”,可听起来似乎狂妄了些,于是她换了种说法:“想攒点钱去旅游。”
“去哪?”他抬头,仿佛对此答案很是来劲。
“嗯……”叶西沉吟片刻,择了第一个出现在脑海里的答案,“云南吧。”
刚认识韩素没多久的时候,她得了空闲就跟自己分享中考后暑假去云南游玩的经历。什么丽江大理,苍山洱海,如水洗过的蓝天,像颜料盘里晕过的云彩,说得她实在心痒痒。
她反复声称自己不是个愿意亲近自然的人,其实说到底,只是因为没那个契机和条件,要真有了,她又岂会拒绝?
当年她所在的小学每个暑假都会举行夏令营这类的活动,父母没离婚前,她也动过要报名参加的心思。出于为家里的经济状况着想,回家央求时她会把心愿降到最低,出国是可以死心了,远的也自然不必考虑,不出省的城市倒还有商量的余地吧?
但叶爱军从不与她商量。
“去什么夏令营?老老实实在家做家务!小小年纪学会跟人攀比,长大了还能好?”这是他最爱的一套说辞,叶西到后来倒着都能背出来。
碰到这种情况她会再去找妈妈负隅顽抗一番,而林俐往往会采用怀柔战术:“明年好不好?明年妈妈保证让你去。”
然后,叶西等来一个又一个失落的“明年”。
想到这里,她的心蒙上一张密网。
这厢陈寻轻轻吐出一口烟,翻开颅内的那本便签本,在已写的“艾薇儿”和“不吃香菜”下一行,补上“云南”二字。
他轻扶着腰答:“其实我也蛮想去云南的。”
叶西瞥过来,满眼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真的啊!”他笑了笑,指间的烟气扶摇而升。
她这下终于肯将身子转过来直对着他,不自在地捏捏耳朵说道:“我记得大概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吧,我舅舅他们一家去了云南旅游。回来时带了些特产,什么鲜花饼啊杨梅啊乳扇啊……挺多的。可那天我放学回来,一个都没捞着。”
她耸耸肩,垂首踢踹脚前的小石子。陈寻莫名嗓子眼发涩。
“为什么?”他攒着眉毛。
“都给我弟拿走了。”
“你不应该抢回来吗?”
“懒得抢,他动不动就要跟我打架,我不想变成跟他一样的人。”要说叶南是从山上逮下来的野人,那她第一个赞同。对,还得再加个叶爱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