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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临近放学,上的是陈寻最难听进去的语文课。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八班的语文教师是个将近六十岁的小老头,据传搞学术还是很有作为的,只是实在不会教书。读文章读得慢而生涩,读错了,拿手指沾沾唾沫黏住书页往前一翻,再从头读起。一堂课下来,没有人能明白他到底讲了些什么。为此还有不少家长闹过意见。
在他一句话挟带的几十声“啊”中,一夜难寐的陈寻渐渐倒伏在桌子上,沉沉入睡。
有几天没梦见陈觅了,白天逃避着不去想,梦里也就很难看到她。
耳边纸笔的摩擦声缓缓消失后,陈寻走进了一片无垠的苍白。
四周空无一物,仅仅是白,可以渗进身体里与骨髓融合的白。他往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尽头。无形的雾喷过来,令他一度无法呼吸。
虽说只是无形,但它也是一道屏障,随着陈寻探得越来越深,屏障向两边张翼,中部内缩,变成一条两立高墙逼夹的隧道。
陈寻垂首继续踱步,蓦然像感受到了什么般停下来。调整呼吸后他抬眼,如同既期许又畏惧的那样,陈觅正背对着他,隐在一团昏白之后。
她好像又长高了,每回见她,她都会变点样子,他对她死后仍在生长的想象完全与科学常理相悖。
陈寻握拳,哑着嗓子唤道:“小觅。”
陈觅没回答,也未转身。
他有些局促,双手按在外套两侧摸索了几下,想找烟,但没找到,又无所适从地垂到腿边。
白色仍在蔓延,陈觅比画出来的还要静止。
陈寻压着气息近前几步,喉头发紧,几番纠结后犹豫地说:“小觅,哥哥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如果现在还没到2015年2月27号……你信我,那天千万别下楼,别出门……也别听我的话,我让你买什么都别听。”
那幅画终于用空灵悠远的声音问:“为什么?”
伸臂向前,陈寻揪着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扑了个空。
“因为你会离开我……”说完,陈觅开始透明化,与他的距离也愈来愈远。
他抬脚,脚却黏在地上,抬手,手却重如铅锤。
陈觅灰飞烟灭时,陈寻绝望地嗫嚅:“哥哥错了。”
惊醒,下课铃已至尾声。同桌把刚发下来的卷子放到陈寻面前,不小心让尖角戳到他的眼睛,短促的痛觉令他瞬间清醒许多。
赵系景斜搭着书包走过来叩叩他的桌子:“说好的好好学习呢?”
陈寻懒散地抬抬眼皮,从抽屉里拽出书包。
二人并排出教室,路过拐角时正巧碰见许久未见的阿鲍,赵系景下意识往陈寻身后缩了缩。
陈寻翻了个白眼:“出息。”
赵系景攀着他的双肩,惶惶然直哆嗦:“我真的怕他……”
“怕什么?欺软怕硬而已,遇见我不还得……”
他说得好好的,戛然而止,勾起了赵系景满满的好奇心:“你说啥?”
“没什么。”陈寻咕哝,兀自迈大步子向前走。
今年的秋风实在迅猛,不仅地上萧瑟,头顶天空也苍凉。已经转头成梦的夏季仿佛就在这留下了它物极必反的余痕。
快到校门口时,陈寻抬头望了望天,上面的云是丝线状,一缕一缕,像扫把在地上划过后没有成功带走的尘迹。心情不好,看什么都是消极的。赵系景就与他相反,指着云道:“像蛋糕上的奶油!”
陈寻:“……”
一路上,时不时有高三的学生经过,聊的都是高考的事。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用平淡的语气描述心底的焦虑。
这样看来,似乎只有他深陷在情绪的囹圄中。但他也无可奈何,还想过弄点酒来效仿个“一醉解千愁”。最让他不服的是,叶西好像没有在这场断舍离中受到任何影响,理智得令人发指,每时每刻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他甚至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心……
离门口越近,人流越密集,空气也就越躁动。
陈寻始终低头皱眉,一言不发。
正走着神,他感到自己的校服袖子被赵系景大力地拉拽摇晃。
“干嘛?”他头都不抬,心烦气躁地恶语。
“叶西……”赵系景欲言又止。
“操!你别跟我提她!”陈寻胳膊一振,甩开他的手,闷头快走。
“不是啊……你他妈。”赵系景跟在后面急匆匆地喊,话语同脚步一同颠簸。
陈寻走得太快,他实在跟不上,干脆原地站定,大喝一声:“陈寻你抬头!”
陈寻一怔,茫然地抬头,眼前的一幕令他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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