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说:“公子通身贵气,小道?确实不敢妄言。不过?缘来?缘去,得失之间,皆有定数,公子是聪慧之人,小道?就不多言了。”
不知道?士是不是故意报复李丘方才的玩笑话?,就是不愿意多说。
贵不可言?想来?许是指他王爷的身份,至于这“得失之间”,或许是指当年储位之争?陆长宁扭头瞄了李丘一眼,李丘却很安静,不见一点异样。
陆长宁暂且按下?不想,看看阿烈和徐得安又?问道?:“那他们两个又?当如何说?”
道?士答说:“也都是有福之人。”
陆长宁登时道?:“嘿,合着我一个正?儿八经花了银子的人落了个祸福未定,他们几个一个铜板没花的,要么有福气,要么贵气逼人?你是看我好欺负,以为我人傻钱多还是怎地?来?,来?,你把钱还我。”
道?士忙捂进银子,像是生怕陆长宁抢回去:“俗话?说‘人定胜天’,是福还是祸且得看公子如何选。”
道?士离开后,几人歇息妥当便?上马回城。
自那道?士离去后,陆长宁便?不怎么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见陆长宁没精打采,像是被道?士刚才那番话?唬住一般,李丘便?问她:“陆将军当真信刚才那个道?士的胡言乱语?”
陆长宁笑,她道?:“如何能??我只信对我有利的东西,于我无利的东西,我是不信的。”
徐得安问她:“那长宁兄弟为何闷闷不乐的?”
阿烈瞥了陆长宁一眼,满不在乎地看向别?处。
那道?士的话?,陆长宁自然没放在心上。只是却隐约让她想起昨夜她做的一个梦,梦里那人说她这条命是偷来?的,合该还回去。
气得陆长宁在梦中与?那人理论道?:“人生在世,固有一死,按你的说法,岂不是人人的命都是偷来?的?”
梦里那人没回她,她便?醒了。若非那个道?士一番话?,她原本都将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陆长宁道?:“许是昨夜没睡好,眼下?倒有些困了。”
陆长宁和婷玉前脚刚到府中,陆丰年便?遣小斯过?来?叫二人去主院问话?。陆长宁与?婷玉皆不知是因何事才让陆丰年如此迫切地寻二人过?去,卸下?佩剑忙过?主院回话?。
二人才走到庭院,陆丰年便?坐在屋子里朗声呵道?:“跪下?!”
陆长宁与?婷玉对望一眼,虽不知发生何事,却不敢不从,忙屈膝跪下?。二人在烈日底下?跪了有半刻钟,陆丰年既不说话?,也不让二人起身。
过?了半晌,陆丰年迈出屋子,站在廊檐下?道?:“昨儿你二人去了哪儿?”
听陆丰年这样问,陆长宁已猜着她父亲为何这般大动肝火,一回来?便?让二人跪在太阳底下?晒着。
陆长宁抬眼看着陆丰年,如实说:“法门寺。”
陆丰年冷哼一声说:“为父养你们数十载却不知你们何时也信佛了?”
陆长宁不敢欺瞒,她道?:“我们去法门寺并非为了求佛祈福。”
陆丰年道?:“既不是求佛又?不是祈福,你们去佛门做什么?难不成就为了看星星,看月亮,所以大老?远赶过?去过?夜?”
陆长宁支吾了片刻,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总不至于让她说她们千里迢迢赶去法门寺就为了算计圣上?
陆丰年负手立于廊檐下?,不怒自威:“你们是嫌自个儿命长?还是嫌我们两个老?骨头命太长,赶不及要给我们送终?”
陆长宁与?婷玉一听“送终”二字,心便?“突突”直跳,既心慌又?害怕,二人伏地:“孩儿不敢。”
陆丰年直眉怒目道?:“不敢?我看未必!你们两个胆大包天,连圣上都敢算计,又?何况是我们两个老?骨头的命!若不是今早娘娘传信说圣上已取消你和张媛的婚事,我都不知你偷偷瞒着我险些闯下?弥天大祸!你们两个做事怎能?如此不知轻重?那是谁?那是天子!是一国之君,岂容尔等触犯天威!再者而言,圣上心思细腻,聪慧过?人,就凭你们两个这点把戏也想瞒过?圣上?我看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嫌我陆府上下?一干人等活得太长!”
陆长宁和婷玉吓得不敢起身回话?,仍拜伏于地:“请父亲明鉴,孩儿确实不敢。孩儿实在是别?无他法,这才出此下?策。”
陆丰年后怕不已,捶胸顿足说“你们怎能?如此儿戏!置陆府满门生死于不顾?若非圣上不与?你计较,你以为你此刻还能?安然无恙跪在这里?你以为我陆府满门还能?像现在这般平安无事?”
早在张媛出逃,陆长宁请求圣上收回成命时陆丰年便?看出圣意已经有了转圜的迹象,只是不好贸贸然收回成命。如今陆长宁使了这么一招,虽已达成所愿不假,可这招用得却险。所谓伴君如伴虎,圣上是否怪罪,如何怪罪,全在圣上一念之间,如陆长宁这般冒险拿身家赌“一念之间”,着实令陆丰年后怕。
陆长宁与?婷玉拜伏跪地道?:“是我们思虑不周,下?次不敢了。”
她知道?父亲担心什么,法门寺一事是她莽撞了。
当日李丘告诉她这个主意时,她不是不怕,可她若是不赌一回,这一辈子痛苦的就不仅仅是她陆长宁一人,而是活生生的三个人。所以她只能?赌,赌一回圣上对陆平瑶的情谊,赌圣上的恻隐之心。
但她却忘了,人心善变,她不该,也不能?拿身家性命去赌飘忽不定的人心,更何况她赌的天底下?最?深不可测的圣心。
陆丰年拂袖道?:“下?次?你们还想有下?次?今日便?罚你二人在这儿跪足一个时辰才许起身!这事必是长宁撺掇的,长宁多跪半个时辰才能?起。”
虽然陆丰年一向对长宁和婷玉宠爱有加,但若是二人犯错,陆丰年却是绝不会手软的。林湘江与?陆丰年不同,她嘴上对孩子们严厉,可若真要她下?狠心去罚孩子们,她是做不到的。偏偏陆丰年又?最?听夫人的话?,若是夫人心软不让他责罚孩子,他亦无计可施。正?巧这日林湘江出门会友,陆丰年这才能?好好教一教两个孩子,好好给二人立一立规矩。
陆长宁道?:“这次是我思虑不周,我甘愿领罚。可这事与?婷玉无关?,是我带她出去的。”
婷玉道?:“是婷玉自愿跟……”
陆丰年看向陆长宁,他自然知道?婷玉行?事向来?以陆长宁为首,他道?:“你既如此说,那便?罚你多跪半个时辰,婷玉便?少跪半个时辰。”
婷玉道?:“老?爷,婷玉自愿跪一个时辰。”
陆丰年没回话?,自顾自回屋子午休。
正?是盛暑天,又?值晌午日头最?毒的时候。烈日炎炎,酷暑闷热,烤得陆长宁和婷玉身上很快就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二人在烈日底下?,只跪了片刻便?觉眼冒金星。
陆长宁扭头看着婷玉,见她额上冒出米粒大小的汗珠,不免心疼:“早知如此便?不带你出去了,平白招你受这个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