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王府,陆长宁想着此去东都,归期未定,好歹要?见陆平瑶一眼再?动身?,她才能安心。顺道再?想一个理由哄哄陆平瑶,把此次去东都一事糊弄过去,不叫陆平瑶担心她。
离开蜀王府,陆长宁更衣入宫。只是陆长宁来得不巧,她去的那会儿,李泽正在陆平瑶宫里陪陆平瑶说话。
陆平瑶卧在贵妃椅上,圣上蹲在边上帮陆平瑶揉小腿肚子,二?人开开心心地?说着话,陆长宁便没进去打扰。
圣上道:“如今长宁和张媛的婚事已经作?废,你?可?满意了?”
“圣上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不愿意让长宁成家似的。”
圣上轻轻捏了捏陆平瑶的鼻子:“我看?就是。”
“胡说。”
李泽嘟囔道:“这几日我听宫女说你?胃口好了一些,果然是你?与长宁姐弟情深。只有他?一切都好,你?才能好好的。”
陆平瑶含睇视之:“怎么?圣上难不成还吃长宁的醋?”
李泽赌气说:“他?一个娃娃,我吃他?的飞醋做什么。”
陆平瑶笑,捧起李泽的脸:“六郎真傻。”
二?人相视一笑,不言不语地?看?着对方。见二?人如此,倒让长宁想起早些年圣上还在潜邸那会儿的事。
那时候圣上还是王爷,她出入王府方便,所?以时常去王府看?陆平瑶。她见过陆平瑶和李泽一起读书写?字的样子,也见过他?们相对无言,两两相望,无声胜有声时的恩爱模样。
那会儿她再?羡慕陆平瑶和李泽感情好也从没动过那样的心思。直到一年冬天她去王府找陆平瑶,她才稍微动了一点将来也要?与谁长相厮守的心思。
那日陆平瑶身?披一袭茶白色粘毛披风在廊檐底下看?雪,李泽身?上披着一件雪青色粘毛披风也在廊檐底下站着陪陆平瑶赏雪。二?人站在一块儿,时而相视一笑,时而抬头静静看?雪,他?二?人恍如画上的一对璧人,世间万物再?美也美不过他?们,便是美艳动人的红梅白雪此刻也尽数成了他?二?人的陪衬,以至于陆长宁连一刻都不愿意挪开眼。
雪花簌簌,耳畔是急逝而去的西北风,可?她却觉得这世间一切太静,静得让她心慌。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真真切切动了有朝一日当她也能与他?人白首偕老痴念。
至此以后她再?没动过那样的念头,也不敢再?动。
安平见他?在门口站了半晌便过来作?揖行礼:“将军,请容婢子进去通传一声。”
陆长宁抬手制止安平:“不必了。”
安平笑:“婢子听闻圣上已经取笑将军和张家姑娘的婚事,将军得偿所?愿,可?还欢喜?婢子猜将军今日必定是来谢娘娘的,是与不是?”
“瞧把你?伶俐的,看?我不给你?一榧子吃。”
安平也装作?躲陆长宁的样子说:“将军舍不得。”
陆长宁笑,她道:“你?替我告诉阿姐,明日我去一趟东都,顺便送一送得安世兄,这些日子怕是不能进宫来瞧阿姐了,让阿姐不要?担心我,好好顾好自个儿就成。”
当年先帝爷一直未曾对外明示立储人选,李丘是先帝宠妃容妃之子,所?以先帝爷本就高看?他?一眼,加上李丘本就天资聪颖,先帝更是对他?青眼有加,常委派李丘处理皇族事物,是以朝中纷传先帝有意传位蜀王李丘,朝臣亦明里暗里巴结李丘。
按当时李丘风光无限的势头,李丘确有入主东宫的可?能,可?自从先帝狩猎秋沐围场归来,李丘的境况便急转直下。
听闻那年在秋沐围场有刺客混入其中意欲行刺先帝,六子李泽拼死?救下先帝。后先帝查出此事或与蜀王李丘有关,帝怒,回京后便秘密禁足蜀王李丘。
那年围猎陆长宁不曾亲历,她所?知皆是从传闻中来。故而这事是真是假,陆长宁实不敢断言。她只知道当年先帝自秋沐猎场回京后,京中一片肃穆,就连陆丰年也下了严令,不许她往朝中重?臣府上跑,更不许她去李泽府上。
次年吐蕃寻衅挑起战事,先帝派李丘领兵迎战。待李丘得胜,班师回朝,帝已崩于太极殿,宫中白幡高挂,哀乐彻夜不止。后皇六子奉密诏继承大?统,改年号安元。
李泽虽如愿以偿登上帝位,然则李丘之事始终是李泽心里的一根刺,否则圣上也不会在登基后的第二?年便寻了个由头把李丘打发?去镇守边境。
想当年李丘的风光有多晃眼,如今他?的落魄就有多扎眼。虽说成王败寇已是定局,但也难保李丘有心夺位,所?以她不得不防。
“将军可?是去送国子监徐博士之子徐得安?”
陆长宁点头道:“是。阿姐怀胎辛苦,还望你?多多留心,多费点心,代我好好照顾阿姐。”
“将军放心,这是婢子应当做的。”
旧时,陆长宁第一回进宫城经过丹凤门时便被巍峨宫门的凌厉之势所?慑,以致之后无论她在宫墙内见着多么富丽堂皇的殿宇,她始终喜欢不起来。
到如今,回首再?望丹凤门,恍恍惚惚中,她似乎在那份凌厉中看?出一丁点儿亲近凡人的人情味,也不知是今日阳光过于灿烂,还是她情绪所?致,又或者是因为高门之后的那一对恩爱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