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听到什么了,”陆玉恒缓缓抬头看?向周婓，“但?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想过要?和你?在一起。”
周婓震惊地松开他后退了一步,“你?、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你?还和我……”
陆玉恒起身捡起碗筷放进洗碗槽,刚要?去戴手套，周婓又?冲上来抓住他手腕一把拉到身前，咬牙切齿地狠狠道：“你?和别人也这么随便？”
“别人,”陆玉恒哭笑?不得,低头轻笑?，“可没你?这么随便。”
周婓发现这小子狡辩起来,口?才真好。明明他一点道理?都不占，还这么明目张胆，理?直气壮把错推得一干二净。
“你?认识我时间太短，根本不知道我其实有很多问题。”陆玉恒低头看?着蹲在脚边的猫,拉开周婓的手，转身打开水龙头，“而且我是个男的，咱俩如果真在一起了,以后就算我们分开了，你?要?结婚生子，你?妻子知道你?和男人在一起过，她心里会怎么想？”
“……”
“我爸妈当年也好过,不然不会结婚,可你?亲眼?见?了我妈发疯的样子，难道没有一点触动？”陆玉恒关掉水龙头，转头再次望向皱着眉头苦大仇深似的盯着自己的周婓,“算了吧，哥，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你?喜欢我吗？”周婓抓住他湿淋淋的手，挡在他面前。
陆玉恒不屑浅笑?，“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喜欢又?为什么会分开？”周婓问。
“哥，”陆玉恒看?着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所有人都反对甚至以死相逼的时候，再喜欢也会分开，就像当年你?爸和我爸一样。”
周婓紧紧抱住陆玉恒。他发现就算陆玉恒拒绝他，他还是会因为心疼他眼?里的那抹暗光，紧张担忧，控制不住胸膛扑通扑通的心跳。
“你?不是你?爸，我也不是我爸，我妈就算知道我追你?，也不会以死相逼。再说，以后我可以慢慢了解你?，我们有很多时间不是吗？”周婓把陆玉恒抱得更紧了些，“我知道你?之前过得不好想得多，但?是，你?别害怕，我不会强迫你?，我就想陪着你?，看?你?高兴。你?要?是喜欢我，或者不讨厌我，就别推开我……行吗？”
陆玉恒只是抓着他的衣服低头沉默。
“宝贝儿？”
“你?恶不恶心！”陆玉恒推开他，手背捂住口?鼻背过身去。
“好，不叫不叫，”周婓勾住他后脖颈的衣领拉了一下，“小少?爷，冰箱里我放了几个布丁，你?吃不吃？”
陆玉恒顿了一秒，连连点头。
周婓看?他小口?小口?地吃布丁，就着咸菜和小半条鱼干了两大碗米饭。
***
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家具……
周婓莫名其妙地走在没有尽头的白?色走廊，想要?停下来，又?不知去哪，只能顺着看?不见?尽头的光亮走。
突然一阵熟悉的钢琴声响起。
周婓向着音乐方向走去，停在传出钢琴的声音门前。房间里一个穿着纯白?衣服的人坐在白?色钢琴前。
音乐声很熟悉，从玻璃门看?到背影，周婓更加确定弹琴的人是陆玉恒。他轻轻推开白?色的门，走到陆玉恒身后握住他的肩膀。
但?陆玉恒却没有反应，纤细修长，白?得几乎透明的手在黑白?琴键上跳跃。
“喂……”
周婓晃了晃他的肩膀，俯身看?到陆玉恒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和空洞无光的眼?睛。
像只被拧了发条机械演奏的人偶。
周婓对停不下来的音乐感到害怕，一把抓起陆玉恒的手腕。
白?色手腕上狰狞的伤口?外翻，白?色的琴键全部?被血染红，血滴淅淅沥沥地落在白?色的绒毯上……
“陆玉恒？！”
周婓气喘吁吁地看?着头顶的吊灯，捂着脸从沙发上坐起来。
感觉后背发凉，周婓伸到背后摸了摸。冷汗把T恤打湿了。
顾敏去世?以后，周婓每次看?到特别平静的陆玉恒都有种不好的感觉——看?不到他，联系不上他，都会坐立难安的地步。
才四点多点，陆玉恒应该睡得正熟。周婓缓了一会儿神，轻轻推门走进卧室。
一道精光嗖地从他眼?前飞过。周婓哆嗦了一下，定睛看?清是黑猫警长，摸了摸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的胸口?，轻轻拉开衣柜门，抓了件T恤，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手指贴在他的脸上。
脸颊是温暖柔软的。
悬着的心终于平落，周婓无力地蹲下，趴在床边盯着陆玉恒看?了一会儿，起身摸摸他的头，才离开了卧室。
陆玉恒缓缓睁开眼?。因为没戴眼?镜，只隐约看?到周婓脱了上衣，换了件衣服，再次向沙发倒了下去。
黑猫警长走了过来，胡须在周婓手指碰到的地方扫来扫去。
陆玉恒伸出手指点了点黑猫警长湿润的粉色鼻头，缓缓闭上眼?。
周婓感觉最近被医生说的话?刺激到了，虽然陆玉恒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却总担心陆玉恒也变成顾敏那样要?闹自杀。
毕竟双亲去世?，又?换了个破学校，北大的保送名额飞了，还被他爸的前男友收养，换成是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萧飞扬的话?到底给周婓提了个醒。自己这个时候要?和陆玉恒谈恋爱，的确有点趁人之危。
所以陆玉恒拒绝现在谈恋爱，周婓有些失落，但?看?到他给自己做的计划表以后，那点失落也都不见?了。
陆玉恒心里有他就行。
让亲让抱，除了最后一步……他也没着急到这份上。
周婓盛出小米粥放在桌上，走进卧室。陆玉恒正站在书桌前整理?资料，听见?声音回头看?他一眼?，低头继续一遍整理?一边说：
“你?初一的教材已经学完了，教材有很多错误，不过昨天我已经把你?漏掉的知识点列出来了，今天全部?整理?复习一遍，明天就可以学初二的了……教材你?买了吗？”
“我不会挑，你?给我买。”
周婓从身后抱住他，下颌抵在僵硬消瘦的肩膀上，贴在他的脸庞蹭了蹭。
想到黑猫警长也喜欢用脸蹭他，陆玉恒笑?着放松了肩膀，偏头看?着他说：“好，早去早回。”
周婓看?他片刻，舔了舔唇：“我想亲你?。”
二人之间暧昧的氛围被厨房咔嚓巨响惊得烟消云散。二人吃了一惊，走到厨房。
黑猫警长蹭地从厨房窜出来抓着陆玉恒的裤脚向上爬到胸口?，然后把脑袋埋他怀里受惊了似的喵喵叫。
“你?大爷！”
周婓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被猫扒拉到地上的粥碗，开始收拾残局，余光看?到陆玉恒上前想帮他捡，立马把他推开没好气道：“你?一边呆着去！”
清理?好地上的碎瓷碗和小米粥，周婓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看?他的陆玉恒，把他按在座椅上：“赶紧吃啊，粥都要?凉了！”
陆玉恒看?着碟子里的芹菜胡萝卜泡菜，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周婓刚把一个鸡蛋塞进嘴里，差点被鸡蛋黄噎死，倒了一杯水好不容易才顺下去，拍了拍胸口?，哭笑?不得地问：“你?哪对不起我了？”
“它……”陆玉恒看?着又?开始抓沙发的黑猫警长皱起眉，“总是搞破坏。”
“我骂我的猫，你?道什么歉！”周婓在桌子底下踢了他的腿，“吃你?的吧！”
陆玉恒拿起勺，低头喝了一口?小米粥，笑?着提回他：“你?的猫叫什么？”
叫什么？
周婓咬着油条偏头看?着站在沙发上小兔子似的跳来跳去的黑猫，“小兔崽子？”
“噗——”陆玉恒笑?着放下勺，笑?个不停。
“多合适，就是太长了点，你?叫他什么？”周婓嚼着胡萝卜，问陆玉恒。
“哥哥。”陆玉恒夹起一根芹菜，轻声说。
“嗯？”
“我叫他。”陆玉恒看?着地上舔屁股的黑猫警长。
“你?叫那小畜生哥哥？！”周婓托住下颌。
陆玉恒微笑?着喝了一口?粥，“以前和那只小猫在一起的时候这么叫他，后来他好像就记得了。”
“不行！他得搞清楚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周婓看?着垃圾桶里自己粉碎的碗，“必须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