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行有些出神地望了?一阵子那幅比画还要更赏心悦目的景象,摇了?摇头。
看来开窗通风并不?能够使自?己变得清醒多少,只能再用其他办法来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了?。
第一步就是离开充斥着顾沐苏气味的床榻。
沈一行昨天说要在议事堂内间休息一晚的时候,只是想?着反正第二天他就会?搬到外面?的客栈去住,如果短暂的住上一晚,住的地方就近即可,他并不?需要特地收拾出来一间厢房作为晚上睡觉的地方。
不?过沈一行万万没想?到的是,既然议事堂是将军府内相?当于会?议室的地方,那么会?使用议事堂后面?内间的人,实际上也只有偶尔因为公务操劳到太晚的将军本人。
而实际上,之前连着两天,顾沐苏都是勉强在议事堂后面?的内间里合衣躺了?一小会?儿,眼?皮一合就充当睡眠过了?。
若不?是沈一行今天凑巧出现并且极为快速地解决了?活死人围城的危机,恐怕包括今天以及接下来的几天,顾沐苏还是会?继续睡在这?里。
将军府里的管家已经?习惯了?顾沐苏这?种连轴转的节奏,一般顾沐苏也不?会?特意要求每天更换被褥。下人知道今天有客人在议事堂,自?然也不?会?没有眼?色地进去特意更换床品。
——因此,竟无一人意识到,让沈一行这?天一夜好眠的床褥席子……其实全都是顾沐苏前两天合衣短暂躺过的。
睡醒的清晨,半梦半醒之间,被那股蛊惑心神的气味所笼罩着,沈一行第一个意识到了?这?件事。于是才会?推开木窗想?要让自?己头脑清醒一些。
结果一推开窗,就远远望到了?顾沐苏清晨练箭的身影。
沈一行收回了?视线,果断地走进了?只有冷水的浴间。
他需要更深层次的冷静,才能清醒一点。
*
后院中。
三人合抱之粗的榕树上,从上至下,被朱砂笔点了?三个相?距丈余的红点。这?三个朱砂红点每个的大小比红豆还要再小,并且并不?是完全竖直着的从上而下,而是一边向下,一边绕着树干旋转的。
丝弦震动之声响起,三箭几乎首尾相?连地“嗖嗖嗖”射出,最后还有更加用力?的第四箭。
第四箭率先撞到了?第三根箭,又擦过第二根箭的尾羽,使两支箭在最后一刻射往的方向发?生了?微妙的拧动,三支箭全部命中了?不?足红豆大小的朱砂点。
而第四支箭,则是将榕树上一只爬过叶片的虫子,连虫带叶子一起射了?下来。
顾沐苏的黑铁弓从在虎口处打了?个漂亮的摆。他回身望向四周,周围所有榕树上均有着类似的红点和?长?箭,但是只有这?棵榕树上的靶点是环绕着树干绕一圈的。
他的余光看向树叶缝隙间隐约露出的面?外墙,但是那扇窗户却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窗户里面?也并没有在屏着呼吸朝外看。
顾沐苏沉默地站在树下,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那面?窗户。
却听到身后传来了?拔箭的声响。
“将军好兴致,一大早的杀螳螂玩。”
沈一行的手上这?次没有带着薄绢手套,此时苍白的指间正捏着一根黑漆漆的长?箭,显然就是从刚才那棵榕树上拔下来的。
箭身看上去朴素无华,一片漆黑,但是箭尾的羽毛用的却是雉鸡浓郁艳丽的红色短羽,用坚固的金丝牢牢缠在箭身后端,又骚气又野性。
真是一支十分适合顾沐苏的箭。
他淡金色的头发?还带着潮潮的湿意,因为水汽笼罩在周身,沈一行一向冷淡锋利的气势都似乎变得柔软了?几分。
顾沐苏看着箭头上被一箭封喉的虫子:“目标其实只是叶子,没想?到背面?正巧爬过一只螳螂。”
沈一行点了?点头:“螳螂本来就是绿色的,本来嘛,向树梢爬,躲藏在树叶之间才是符合它?的天性的。本来身体的绿色和?绿叶融为一体便是它?的伪装,被一箭射死只是它?运气不?好。但是另一只就不?是了?……”
顾沐苏疑惑地看向他:“另一只?”
沈一行抿了?抿嘴唇:“或许我不?应该那么着急起床去沐浴的,洗到一半就在池子边上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顾沐苏这?才知道为什么沈一行没有戴着昨天那副薄绢手套了?。此时那两只薄绢手套系成?了?一个带着把手的简易布篮子,而在布篮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只同样绿油油的螳螂。
——肚子异常鼓起,却被开膛破肚的死螳螂。
死螳螂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镰刀似的前肢并没有呈现防御姿态,而是松弛地向前舒展着,仿佛它?并没有遭遇什么生死袭击,而是舒适无比地溜了?个弯……就被神秘的开膛手剖开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