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俩彼此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外婆。
“前两天你不是说想学钢琴吗,我在百里家打麻将,和百里老婆子念叨了几句,正好被百里老三听见了。百里折言这小伙子不错啊,回头就跟我说把他的琴借给你,这不,今天就给你运过来了。”
“啊……”
赵枝枝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其实就是心血来潮,只准备买个两三万的钢琴,在家里请个老师慢慢练的。没想到外婆真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一下子搬来这么一架三角钢琴。
这对她这个新手小白来说,真是太浪费资源了。
赵枝枝挠挠头,为难道:“不了吧……阿婆,我明天叫兵哥哥们把琴给人家还回去。这琴太贵了,我怕磕着碰着了不好交代。”
“没事没事!”
许幼安摆了摆手,一脸你放心吧的神色。
“你百里叔叔说,百里家这段时间总有小孩子串门,钢琴放客厅更容易磕碰了。正好咱们家几间留给你折腾的屋子都闲着,足够放一架琴。而且折言还同意,说每周抽空给你上几节课,省得你再找老师。”
赵枝枝还想拒绝。
许幼安走到琴旁把琴盖一掀,拉着她们俩小姑娘一排坐在琴凳上。
“好好学,阿婆等着听你们弹琴呢。”
到底是年轻时候在部队生活,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许幼安不容拒绝的拍了拍两个小姑娘的肩膀,拄着拐杖上楼了。
赵枝枝只好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坐在琴凳上,和纪思安面面相觑。
纪思安嘴唇紧抿着,脸色有点不太好。
她单手在琴键上一一摸过去,熟练流畅的弹出一串琶音。沉默片刻,有些压抑不住地猛地转头,语气埋怨道:“整个大院没有哪家不知道我喜欢弹钢琴,为什么不把琴借给我?”
赵枝枝眨眨眼,她不太喜欢纪思安现在和她说话的语气。
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这是百里折言的琴,他应该不知道你喜欢弹钢琴。”
纪思安偏着头想了想,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她们俩小时候也经常去百里家串门,从来没见过这架钢琴。看来是百里折言今年来的时候,才将琴搬到大院来的。
“……真羡慕你啊,枝枝。”
纪思安思来想去,到底意难平。
她定定的看着赵枝枝,两颗黑亮的眼珠子将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眼底隐隐的不甘和愤懑一闪而过,然后又把目光转回钢琴上,重重叹了口气。
两个人明明都出生在一个院子里,为什么从小到大的生活这样的天差地别。
她的爷爷只会让她忆苦思甜,大过年也要去过苦日子。
而赵枝枝呢?
家里上上下下恨不得将一切好东西捧到她眼前,任由她随意挑选。
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于赵枝枝而言,就跟街边一块石头似的,不值一提。
赵枝枝抿了抿唇。
明明她没做错什么事,但总要接受到纪思安的怒火,次数多了她也有点疲倦。
纪思安的想法,赵枝枝不是不明白,但这不是她能解决的问题。
但又懒得争辩,只是说道:“我明天问问百里折言,他要是同意的话,你每天都可以来我家练琴。”
“嗯。”
纪思安沉默两秒,把双手摆好姿势放在琴键上,侧头说:“你能起来吗,我想练一会琴。”
“行。”赵枝枝看了眼客厅的摆钟,时针指向十点刻度。“三角钢琴有弱音踏板吗?你控制点音量,我阿公应该睡了。”
“嗯,我就手痒练一练,不弹曲子。”
“那我上楼找青宇玩了。”
赵枝枝推开房门,阮青宇正趴在床边玩游戏,抬头看见她一个人上来,随口问了一句:“你那个小姐妹呢?”
她不冷不淡地说:“楼下弹琴呢。”
赵枝枝心情也不怎么好,懒得多说话,沉默地走到书桌边打开电脑,打算上游戏转转打发时间。
阮青宇摸了摸下巴。
凭借他多年以来饲养赵枝枝这只小猪的经验,她和纪思安肯定又闹矛盾了。
于是从地上爬起来,拖着个小板凳坐在赵枝枝身边,双手支着下巴,侧头看向赵枝枝。电脑屏幕的冷光打在她白嫩嫩的脸上,冷眼板脸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
他伸手把赵枝枝的脸扭过来,和自己对视。手指像是陷入一团软绵绵的棉花糖馅里,嫩得不可思议。
赵枝枝被迫撅着嘴,鼓起眼珠瞪他,嘴里含糊不清道:“阮青宇,你干嘛!”
阮青宇无视她杀人的目光,笑眯眯回答:“看看你这个严重区别对待的生物,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什么区别对待?”
“我要是稍微惹得你不开心了,你老人家不是冷眼讥讽,就是拳打脚踢。可纪思安那小丫头片子,有时候都恨不得指鼻子骂到你眼前了,你还能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在这里自个儿孤苦伶仃的自闭。”
“……”
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枝枝用力去扳开阮青宇的手,脚下也毫不留情,直接一脚踹到他小腿骨上。不过她在屋里没穿鞋,隔着毛茸茸的地板袜,踹人也不怎么疼。
但这却让阮青宇抓住了把柄,立刻蹬鼻子上脸,嬉皮笑脸地故意指责:“你看看看,你又踹我!”
说着,身体灵活地躲开赵枝枝继续踹过来的脚丫子,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故意捏着她脸上的软肉。
不得不说,手感真好。
赵枝枝气急,伸手也要去抓阮青宇的脸,嘴上毫不留情:“死鱼崽子,赶紧把你的狗爪子给我拿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又是死鱼又是狗的,赵枝枝,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
阮青宇抱怨两句,不敢再继续闹腾她,略有些遗憾地松开手。指腹不自觉的摩擦了两下,似是方才滑腻的触感仍然停留在指尖。
赵枝枝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她咽不下这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脾气都撞到一起,干脆嗷呜一声砸到阮青宇身上,跟个小炮弹似的,把少年牢牢地压在地板上。她也学着刚才阮青宇的模样,把他的脸用力往中间一挤,龇牙咧嘴地说:“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阮青宇摊在地上,像块儿橡皮似的,一脸痛苦扭曲,任由跨坐在身上的赵枝枝揉捏他的脸。
过了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赵姑奶奶,您行行好高抬贵手吧,快把我压死了……”
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
赵枝枝一愣,下意识松了力道,呆呆地问道:“我有这么重吗?”
阮青宇也顺势拉开她扒拉在自己脸上的魔爪,单手撑地半坐起来。到底是热爱运动的少年,他甚至还有余力单手把身上的小胖妞提起来,老老实实放回椅子上做好。
一张嘴却毫不留情:“可不呢,您可是千斤啊。”
赵枝枝撇撇嘴。
她注意到阮青宇正微微喘着粗气,从额头红到脖子根,看着像是真喘不过气的模样。再加上那张被自己揉的都是指印的脸,一时心虚,也懒得再反驳这句幼稚的话。
阮青宇从一旁托盘抓了一把糖,叼了一颗在自己嘴里,剩下的都放到赵枝枝的手掌心。
“给你吃糖,别生闷气了。”
赵枝枝这才发现,经过刚才和阮青宇这么一瞎闹腾,她好像真的没有一开始上楼时候,那种心情郁闷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的感觉了。
她摸了摸鼻子,低声试探问:“你不好奇我和纪思安的事?”
阮青宇把糖纸团成小球,做了个三分球投篮的动作,扔进垃圾桶,头也不抬答道:“我一个大男人,对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那些矫情的小故事不感兴趣。”
赵枝枝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脸上发红。
小声自言自语嘀咕:“确实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