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上只是掩瞒着,做轻描淡写道:“四殿下性情阴郁寡淡,我?左不过是个送膳的?宫女,在他跟前可说不上话。”
轻声慢语话毕,见青石砖铺就的?灶面?上有只细小蚂蚁在爬,怕爬进了锅里,忙用筷子将它挑开。只袖子才拂过两?个挨着的?白瓷汤盅,却瞥见其中一个盖面?上似有些微晶莹的?粉末。陆梨用手指轻沾,亦分辨不出是什么,但看那盖面?上一个小小的?“长”字,猜着怕不是送去给长春宫的?孙凡真或者李兰兰,心下不由微微一跳。
那盅子里沸腾的?汤水把碗盖震荡,若然再晚一些被淹没,她怕是都发现不了。陆梨连忙抬眼朝窗外望,二道门内正出去一个矮瘦的?宫女,面?生得从前并?未有见过。可惜她跨门槛时裙裾撩起,那脚上的?粉紫色花绒却出卖了她。
刚进宫的?三等奴婢可能不晓得,内廷的?宫女穿鞋有讲究。新一波秀女进宫,头前的?宫女就升级成了姐姐或姑姑,鞋都是一样的?底子和面?,上头装饰的?绣纹和花样可就随意多了,能穿这种花色的?大多是出自几个主?位娘娘跟前的?人。
这阵子因为孙凡真和李兰兰怀孕,她们年轻貌美家?世又好?,宫里头都说将要有两?个新生的?强主?儿要起来了。怕不是因此遭了谁人的?惦记,但淑妃与德妃是不可能的?,其余的?约莫就是贵妃和康妃又或者是那几位有子嗣的?娘娘。
虽说对孙凡真与李兰兰并?无好?感,可眼下她二个都怀上了龙嗣,是万岁爷心头正紧着的?新晋美人。方才走?神儿没注意有人进来,这当?口锦秀身边的?香兰恰好?也不在,一个灶膛里只有自己和两?个各自忙碌的?司膳,若然出了事可没人能说得清。
但把汤倒了、打了必又将那位施药的?“娘娘”得罪,陆梨正待寻思着如何应对,便听?外头传来叫唤:“梨子,梨子,榛公公急事儿寻你”。她急急忙忙来不及细想,仓促间便拔了根头发往汤里一溶,跟着走?了出去。
抚辰门外小榛子换着一身靛蓝的?曳撒,发戴冠帽,一贯土气白净的?脸看上去也显得庄重了许多。陆梨问他:“榛公公找我?何事?”
小榛子睇了她一眼,只哈着腰答:“爷说他那条朱缘边的?镶玉革带找不见了,差我?来问问梨子姑娘可瞧见。”
这表情这问话,陆梨听?了嘴角就抿起,一早上挂着的?心始才蓦地?松下来。撒谎呀,那礼袍与玉佩革带,她明明前儿晚上就给他叠得方方整整的?搁在柜子里,怎的?偏就一条革带寻不见。可别扭可骄傲的?爷,每次都使?唤人奴才找这些蹩脚的?理由。
但她心里也想他,陆梨便解下围裙擦擦手走?了。
那脸上一朵淡淡霞云掩不住,小姐妹们又都羡慕:“还说人无心,瞧瞧这都差遣自个的?亲随来捎你了,这锅背得可真冤枉。”
陆梨打小也能装,只做嘴硬揶揄道:“叫给派膳,眼下倒成粗使?的?奴才了,连件衣裳找不着还要传我?过去呐。”说着把裙子一揩,紧着两?步就跨出了门槛。
春禧殿里,楚邹已经换上了一袭青衣纁裳。清展的?身躯,龙在两?肩山在背,两?袖火与华虫及虎蜼宗彝。此刻一个人端坐在花梨木长条案前,光线阴凉,他睿毅的?目光有些深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见墨发梳得一丝不苟,用白玉冠束于?头顶,一张脸衬得俊逸非凡。
陆梨一瞧他分明已把那朱缘革带束好?了,她就站在门前问他:“殿下找梨子过来何事?”
手撑着门扇儿,钟灵毓秀的?,花容月貌着。
楚邹蓦地?转过头来,只把精致的?唇角微微勾了勾:“无事就不能找你么?……过来给爷把旒冕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