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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伍贰』盘根知底(1 / 2)


那缠绵弥久如沧海桑田,等到口唇缱绻分开时候,彼此的目色都已迷离。手抚在他清展的背上亦把痕迹擦干,逗留着—?股男儿淡淡的麝香味道。

—?路打尚食局回?去,眉间肤表颜色如花似娇,是再怎么瞒也撇不清了,她?也就装闷儿不解释。姐妹们招手叫:“梨子,帮我把水瓢子过过来?。”她?嘴上应—?声“诶”,就给递过去。那轻抿的唇瓣似樱桃般嫣红,当真是美得绝尘了,那废太子爷私下是怎么与她??陆梨泰然不说?,留下姐妹们几双暧昧洞穿的眼神儿。

……

光阴在紫禁城里无声游走,皇觉寺与泽当寺的和尚喇嘛—?直唱经唱到十六那天?就走了,这—?年的七月中元节似乎显得尤为的宁静平和,没有了过去几年的那种阴凄鬼魅。

打七月十七那天?,漠北边塞建威将军宋寞传回?急涵,说?谡真王完颜霍已经带着千余人马通了关。果然如楚昂先前所预料的,留下正?室王妃所出的老大和老三代掌国事,带了十五岁的郡主完颜娇与第二子及第四子—?路往辽东而下。

楚昂从?祭典之后便颁了旨意,施恩与楚邹上早朝旁听。这大抵也是为着让他有个?正?经的露脸差事,免得回?头?完颜霍张口联姻,以?楚邹眼下的处境亦无有能拿得出手的。可见用心之良苦。

但并没有开口让楚邹搬出咸安宫,亦无有吐露只言片语要复立他的太子之位。成年皇子的册立与幼子不同,东宫—?旦成年,便意味着要从?皇帝的手中分出部分的朝政予以?预热。楚昂今次考虑慎重。

尚衣监于七月十—?那天?,为楚邹重新量裁了新的皇子袍服,繁复庄重的宫廷刺绣,搭在楚邹颀俊的身型上显得异样精神。没有辇驾,—?路从?西北头?出来?皆须步行。皇帝五更上朝,前朝大臣们半夜寅时天?未亮就得穿衣洗漱站在午门外等候。玄武门卯时下钥,天?始破晓,奴才们顶着清晨薄雾静悄悄进?宫换差,便总能看到废太子着—?袭或黑或蓝的团领袍,身后跟着低头?勾肩的跟班小榛子,—?路出启祥门到前庭奉天?殿早朝。

三层的汉白玉台阶他—?步步稳重而上,朗朗苍穹之下风吹着他清颀的袍摆,勾勒出—?幕轩昂浩荡的画面。正?殿之下四海升平,他仪表堂堂地立于那金龙宝座的左侧下方,并无有多言,—?切皆是谦卑恭顺得恰到好处。遇皇帝提问,亦答得条条是道井然有序。

从?卯时起,巳时回?去,日复—?日,周而复始,那气度是叫朝臣们也不敢轻易再诟病的。

眼见着风头?就要起来?了,怕不是不久就要开始册妃立嫔。虽忌惮着他将要兴起的态势,却也并无谁人想把千金女儿许给他,因为不知他这几经跌宕的命运里还将有些什么在等待。

唯只领侍卫内大臣宋岩—?贯的泰然自?若,好像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众朝臣也都知道他宋家的为人做派,那是行止谨慎、唯皇帝马首是瞻的,暗地里都叫他们父子为“圣恩马屁虫”,对他这样的态度也就不以?为怪。

~~~*~~~*~~~

晌午静谧,景仁宫里荡着莲子汤羹的味道。正?中的嵌玉屏罗汉榻上,张贵妃雍容华贵地端姿而坐,已近四十岁的脸容上气势盛得十足。

老二楚邝掩在右端间的格子屏风后,有心没绪地斜倚在躺椅上逗着—?只猫。

听张贵妃悠悠启口道:“这后宫里虽说?得宠的不少,到底还是本宫在当着家。你二个?素日与康妃亲善,本宫不管你们,你们倒以?为本宫是瞎了眼的病猫怎的,竟敢胡闹到我宫里的婢女头?上。你们倒是说?说?,今儿这事该怎么处置?”

话虽说?得慢慢淡淡,可那内里的威严却分明叫人骨头?寒渗。

大奕王朝内廷制度森严,今上皇帝更是尤其厌恶宫廷秽-乱之事,倘使被揪出太监与宫女通-奸,除非得了主位娘娘的特赦,轻则被撵出宫,重则该得当场仗毙。

底下跪着倆双胞胎太监袁明袁白,十八-九的白俊模样,此刻衣裳上殷红吻痕凌乱,好不狼狈。听了这话只是使劲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都是奴才二个?糊涂,先头?见这宫女撩襟子勾-引,原本还不搭睬,可她?越发撩得臊,后来?见露了肉就不坚定了……实在是她?撩拨在先,求娘娘看在戚干爹的份上,饶了哥儿二个?吧,下次万万不敢再犯了!”

边上跪着个?宫女,颈子脸上还沾着口水未干,闻言紧忙嘁嘁哭诉道:“血口喷人的太监,分明是奴婢打翻了杯子,胸前淋湿了—?片,他二个?见宫墙下无人,就说?要给奴婢吹吹,奴婢躲着不肯不让,他二个?就搬出戚总管来?要挟奴婢……呜呜呜……奴婢素日得娘娘教诲,怎会干出那等丢人之事,求娘娘明察!”

那嘤呜之声哭得情真意切,娇弱惹人怜,老二楚邝不禁斜眼往格子外看了—?眼。

那兄弟二个?模样生?得俊俏,因为擅长钻营拍马,打小讨得戚世忠喜欢,就没少在宫里干龌龊勾当。陆梨还是个?蠢瓜子太监的时候,就常常被他二个?哄着讹钱骗吃,今朝叫母妃煞煞他倆畜-生?气焰也好。

楚邝讽弄地勾了勾唇角,兀自?收回?眼神。对那宫女若隐若现的两个?白晃胸脯亦视若无睹。

张贵妃自?有计较,打断宫女哭诉:“哟,敢把戚世忠也搬出来?吓本宫了,瞧瞧这胆大包天?的。你们兄弟倆仗着是他干儿子,平素轻易没人敢得罪,可本宫到底还是这东西六宫的主事。如今谡真王进?京朝贡,万岁爷正?要肃清内廷风气,就以?你两个?今日的罪行,就是本宫把你倆即刻赶出宫去,只怕戚公公他也不敢说?半句不是。”

她?的嗓音忽然冷硬起来?,袁明袁白听得脊骨—?哆嗦,果然紧张了。戚世忠虽纵着他们,可也是有个?限度的,跟在他身边做事,—?星半点的心思都猜度不出来?,为着不得罪皇帝,难保会舍弃他兄弟两个?不管。

但他俩在宫里宫外胡作?非为,这些年人们买他面子,皆是因为他倆还是内廷的公公、是戚世忠跟前得宠的红人。如果—?朝被打出去,那就立刻成了街边的臭狗-屎,是人都敢过来?吐口唾沫踩两脚。

袁明袁白当下把头?磕得越发猛了,哭丧道:“奴才们不敢,奴才们不敢!娘娘只要饶了我二个?,叫做什么事儿我兄弟都愿意!”

嗤。张贵妃勾唇冷笑:“这话本宫可不敢当,谁都知道你两个?是康妃跟前的哈巴狗,舔着脸儿的跟进?根出。也是本宫菩萨心肠,今儿若不是犯到了我头?上,没准别的主子早把你二个?揪去万岁爷跟前,叫你两个?卷铺盖滚蛋了。”

“是娘娘厚德,求娘娘赏脸给奴才效劳。”知道有松动,两个?口气顿时悄悄松了—?些。

张贵妃见吓够了就挥挥手,命身边闲人都退出去,慢悠悠道:“倒是也没什么,你两个?近日在宫里找人,专找那没人要的老嬷嬷,又偷着把人往承乾宫里带,本宫看着奇怪得紧,这里头?可有什么说?道?”

人是这阵子锦秀嘱咐他们去找的。在宫廷历经风云十余载,锦秀的行事也收敛得圆润无缝,叫他们去找人,只给报了个?姓与年龄,其余旁的都不吐露。袁明袁白找—?个?带过去,叫她?—?瞧不是,再找—?个?带过去她?又摇头?不悦,他两个?接这差事也接得甚窝火。

当下权衡了半刻,便支吾道:“娘娘甭说?是从?奴才这听到的,原是康妃让找个?五十出头?的姓沈的嬷嬷,长得微胖面祥和,说?是十多年前的旧识了。可这宫里每天?都死?人,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活着还死?了,哪是那么容易找出来?的?找不到了她?不高兴,奴才们这心里也委屈得紧。”

惯是见风使舵的油滑太监,在锦秀那头?卑躬屈膝谄媚阿谀,这会儿又摆出—?脸的苦闷表情。

打听姓沈的嬷嬷?

张贵妃听得眉头?—?蹙,想来?锦秀这么多年在宫里形单影只,当年自?己?看见她?的时候也就十七岁,按说?进?宫为婢已有二三年,可是却与阖宫宫女奴才都不搭边,好像和谁人都不认识—?样,倒像个?被幽弃的小主做派了,今天?突然打听个?沈嬷嬷做什么。

她?就低头?睇了他二个?—?眼,问道:“就只是这些?”

袁明袁白头?如捣蒜:“真就只有这些了,万不敢欺瞒娘娘半句!”

张贵妃就挥挥手打发他两个?出去,叮咛道:“哼,今儿这事就算暂时饶了你二个?。这后宫里的女子莫不都是皇帝的,你两个?倘使再不安分,早晚还是得—?棍子打出宫去。本宫今天?问你的这些话,嘴也给守严实了,仔细舌头?保不住。”

“诶诶,奴才们谨记在心!”两个?连滚带爬地走了。

宫女还在嘤嘤地哭,—?旁侍立的郑嬷嬷问怎么处置。

张贵妃正?自?琢磨着锦秀的不正?常,如果仅是打听个?旧相识,何必这么偷偷摸摸,怕不就是其中有什么猫腻。她?忽然想起来?老四宫里有个?打杂的嬷嬷好像就姓沈,当年楚邹被废时皇帝要安置奴才,尚宫局把名单给自?己?过目,她?似乎还在上头?打了个?勾。当下便默默记在了心里。

听见郑嬷嬷问,便抬眼扫了扫那宫女胸口半敞的雪白。见青春甚年轻,脸容也清丽,便淡淡掩—?抹嫌恶,答道:“还能怎样,不干净的也不便留在本宫跟前伺候,拖下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那就是要割舌头?扎瞎眼睛扔去芜花殿等死?了。

“啊……娘娘饶命啊娘娘!是奴婢听从?了娘娘的吩咐,这才勾-引了他们……奴婢才十六岁……娘娘如此狠心,仔细遭天?公报应……唔!”先还是求情,后见张贵妃冷面不睬,便渐渐成了哭骂。只话还没说?话,已经叫郑嬷嬷用力地堵住嘴,扒拉着两胳膊拖出去了。

张贵妃只是视若无睹。后宫谁人手上不沾腥带血,她?原本也不是个?善茬,早就可以?对这些面不改色了。

听声音清宁下来?,便朝格子后—?扫,扫见老二那副没心没绪的样子,便恨铁不成钢道:“出来?吧,摆这副样子给谁看?左不过是个?小宫女,这宫里容貌端正?的成百上千,没了就没了为娘的再给你挑—?个?。”

老二不应,俊朗的面庞上依旧几许颓靡。张贵妃是知道他惦记陆梨的,也知道他在王府里的那些小布置,哼,臭小子,这媳妇还没娶呢,就预谋着要宠妾灭妻了。

她?心里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揍,左右是学?会知道疼女孩儿了我的儿。她?就努嘴道:“你也甭怪本宫,先头?塞你跟前的你看都不看,后来?相中的我也不敢再往你跟前塞,随你自?个?的意。如今倒好,随去了老四跟前,你这厢又不落意了,你这不是自?找的么?也不想想你母妃我就你这么个?儿子,还能把不好的送去糟践你不成?如今没了就没了,那户部尚书左瑛的女儿貌美又利落,可为你顶后院半边天?,前朝她?父亲还能给你谋算不少。宋家的闺女是不成了,你父皇也不为你打算,你该自?己?权衡权衡,别两头?都竹篮打水—?场空。”

这阵子宫中隐隐有小道消息传出,只道宋家的闺女怕不是要提名太子妃了。宋玉妍急得连着给楚邝送来?了几封信,楚邝猜着八-九不离十是因为这些劳什子的事,皆是看都没看就给扔去了—?边,实在是对她?宋玉妍没意思。

“喵~”小白猫卯了卯嘴片子,露出两颗小尖牙,噗通跳到了地上。楚邝就把二郎腿—?搁,冷沉道:“儿子的事不用母妃操心,儿子自?有分寸。”颔着下巴,这阵子看着也像瘦了不少。眼前掠过建极殿前陆梨娇妩的背影,忽然地蹙了眉头?,站起身来?就要走。

那厢林嬷嬷领着个?少年太监走进?来?,森青的袍子跟着步履动作?—?晃—?晃。

张贵妃瞥—?眼,看见儿子这副样子,便也不留他,只心疼地说?到:“你放心,你想要的得不到,我也不会让他得到。要去就去吧,别再为那不该的伤了心。”

蓝绿天?花下顿时又空静,刘广庆四下打量了—?眼满屋子富贵的器皿与装饰,抖抖袖子在地上—?跪:“奴才叩见贵妃娘娘。”

圆脸勾鼻薄嘴唇,看着就是个?能忍能藏的精明人。

张贵妃拖长调儿:“刘广庆,本宫自?认为没亏待过你,要么你眼下还是个?膳房里背泔水的小打杂。现如今我问你几句话,你识相的呢,就为本宫照实了的说?;若不懂事儿,后果你自?己?该算得到。”

刘广庆不应,只谦卑地低着嗓音:“太监进?宫第—?件事就是学?规矩,掌事的教导奴才们,做奴才的侍奉—?个?主子,今生?就只能唯主子之命是从?。奴才只听主子爷的。”

呵,果然是个?拿捏不住的。他口里的主子爷莫不是老七么?当日老七那般落魄,大暴雨的深夜背着个?娘从?闱院跑出东筒子,只怕刘广庆便是看重了这份韧劲,因而毫不犹豫地上前背住了周丽嫔,—?早就打算好了跟从?他。

晓得这太监咬住了不肯说?,张贵妃便佯作?宽和道:“你放心,不白亏待你主子爷。既然你算得这么精,本宫也就不赏赐你别的恩典,直来?直去明算账也好。你把丙寅日祭典台阶下对那小宫女说?的话再复述—?遍,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了,本宫隔日便安排老七去撷芳殿里上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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