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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柒陆』她的故事(1 / 2)


听见楚邹终于发问,底下站着的一个?官员便应声答:“副使蒋大人家三姨娘她?爹不?舒服,说是已三天咽不?下食,今儿一早就?奔过去瞧病了。殷大人庄子上的牛顶死了隔壁庄户人家的羊,那家人闹得要?死要?活,昨儿就?在城外没回来。还有?斐大人搡了腰,躺在家里爬不?起?,这就?也告了假。”

咕哝着,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上头年轻的皇子爷。那话里的意味,就?是一个?姨娘、一头牛都比他重要?。

楚邹又怎会听不?明?少年时被捧得太高?,说一不?二,目光傲远,行走间步履撩着袍摆也似生风。现如今被这般一压制,倒是把眼皮子底下的腌臜龌龊看到了不?少。

几个?地方官胆敢这般刁难皇子,想必那后台必是十分了得。他心中冷笑,嘴上便道:“大人忧心国事,还要?为家中琐碎操劳,实?属不?易。小榛子,你给爷上蒋府问问夫人,看那姨娘父亲家在何处,请个?大夫过去帮着瞧瞧。殷大人庄子上的牛,牵一只去代赔了便是。至于斐大人,料不?到却把家搬到了咏春楼,叫两个?衙役送副担架,先?把人抬来议事吧。”

他面不?改色言语迂回,却与从前那十四?太子的雷厉风行、刚正不?阿大相径庭。从前二话不?说,但得哪个?贪官污吏犯到他头上,也不?顾背后势力,说罢黜就?罢黜了。现如今被圈禁了四?年后,竟变得这般沉稳与不?愠不?怒,不?免叫底下官员唏嘘惴惴。

那府上夫人却哪里真敢去问,若被晓得了偏宠姨娘,回头不?得跪搓衣板子?果然不??半刻的功夫,那三个?就?灰不?溜秋地?现了。

其实?估摸着就?藏在街角的哪处喝闲茶,楚邹也懒得揭穿。

进来就?抱怨:“四?爷只知一面,不?知其另一面。这桑田改政是好,粮食是上去了,可桑户一减少,?不?了丝织不??布,朝廷给我?们派下的税银还不?变,年底完不?成任务,内阁一算账又要?打架,最后遭殃的还是我?们。再则东洋、西洋商人订的那些单子,今明两年的定金都上缴了,都在等着?布,这般突然一改政,到时叫织造局拿什么交货?”

“是啊,是啊,朝廷?个?政令是简单,苦就?苦了我?们这些背锅的地方官。”

一时这个?你一言那个?他一语,公堂之下都是叹气声连连。

但若真是他们说的那般辛苦倒好了。朝廷派下的税银是不?变,可他们私底下这些年吃的却远不?止小数。桑农吐丝抽一次税、?布抽一次税、成匹还抽一次税,?得越多,这些人捞的钱就?越多,往上报的税银却依旧还是那数目。为了捞更多的钱,便拼命的鼓动富户买地屯田种桑?布,苦却苦的是最底层的老百姓,入不?敷?。最后?的布太多卖不??去成了死账,便挪了这里堵那里,他们辛苦的是怎么堵这个?越来越难堵的漏洞。只可惜父皇身居孤寡之上太久,已难以分-身体察这些最末等的民情。

楚邹也不?动声色,他是自小信服民生为重的,君如舟,民如水,可载之亦可翻之。只听他们抱怨够了,这才悠然打断道:“朝廷发布这个?政令,是为了鼓励桑农种桑,而非意在减产。据我?所知,前几年江浙屯田,富户手里的桑田已不?在少数,今次这般一调整,并不?会对大局有?什么变动。说是怕交不??货的,江宁道仓库里不?还藏着十几万匹布么?与其堆在那里等生虫,不?如拿了去顶上。倒是几位大人在政令派下去之后,却迟迟不?见下达百姓,百姓观望不?敢行动。倘若误了春耕播种,影响了年底的军饷征粮,本皇子说到底也就?是走个?过场,来来就?走了,到时候这笔账才是真算在大人们的头上。父皇怪罪下来,我?也不?好替几位担待。”

他竟是也学?会了推脱责任,这般不?紧不?慢地说着,字句里却不?掩犀利,分明把他几个?的老底子已摸穿。

说来楚邹这次下江南,素日便只见他在院子里描描画画,又或是在河道上走走看看,本来哥几个?还在暗中庆幸,这位爷怕是还过不?去当年运河决堤的心结。怎料那仓库里囤布的事儿几时就?被他发现了?这数字可是连九千岁戚公公都被瞒在鼓里的。

听得几个?官员一怔,互相大眼瞪小眼看了好半天,只得闷声问:“那殿下说该怎么办才好吧?”

哼,到底是捏着软肋老实?了。

楚邹说:“春耕不?等人,我?与杨大人、贾晁平的改政细令已向父皇请过示,还望各位大人早日落到实?处。各州各县有?多少农户愿意种桑,多少农户愿种稻,亦叫文书统计名额上报。若有?贫农买不?起?秧苗的,可由朝廷先?预借,秋收后以粮抵偿。总归是先?莫误了时令要?紧。”

一边说着,凤目又往那低着脑袋的锅铲下巴官员身上一扫,淡淡道:“斐大人有?句话说得不?错,这织造确是一条龙,龙尾是百姓,龙头上达父皇,龙身上担着国运。谁人胆敢在这国运上动心思?,学?那硕鼠啃噬,便是大奕的太-祖列-宗站在这里,只怕也过不?去。斐大人除夕夜吃花酒的钱,这次便由本皇子掏私己替你垫付了,下不?为例。”

那斐大人本还在憋着打嗝,乍听得冷不?丁“咯”一声大响。在花船上吃酒招-妓的钱是不?用付的,照老规矩都赊着,到年底自有?那花船上的管事统一去衙门里报账。哪儿想就?连这个?都被他皇四?子抓到了。

他虎躯将将一震,连同着别?几个?官员也顿时哑口无言。得,今后怕是想不?清正廉洁也得收敛着点了。一时间各个?呐呐地退身?去。

公堂上空静下来,却还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七品官未走。应是个?才上任不?久的新县令,官服熨得很平整,国字脸,八字胡,方正清朴。

楚邹便道:“这位大人因何故不?走?”

那官员一听,连忙抖袖子跪下道:“回禀四?爷,下官乃长兴县县令陈寅。只因去岁县内发生了一起?命案,稻农们此刻还在与官府拧着,这政令不?是不?下发,只怕是没人肯信服,下官着实?为难则个?。”

他脸上表情愁苦,额头上三道川字确是装不?来的。

楚邹心中忽而生涩地掠过陆梨,那光影中英俊的脸庞便默了默,沉声问:“可是一户陆姓人氏?”

县令陈寅惴惴答:“正是。去年春天上一任县令命人强拔秧苗,今岁朝廷再说允许自愿种稻,周遭村民已是无人敢轻信了。”

楚邹听了便说:“既是如此,左右天色尚早,我?便随你去看看罢。”

那乡野顽民不?通情理?,一言不?合说杀县官就?杀了。杨俭连忙劝阻道:“殿下不?宜亲自前往,不?若隔日我?与严大人代为前去一趟则个?。”

长公主楚湘赶在年前腊月生产,终于如愿以偿的得了第二个?千金。正月的时候寿昌王妃也生下了一个?胖小子,把二十四?岁才当爹的大皇子楚祁高?兴得泪眼盈眶。从来是无喜无怒的冷漠人,听说那日竟当着满屋子下人的面,把靠在枕头上的王妃亲了一嘴,对她?道了声“你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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