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行踪暴露,身陷死牢,有何打算?”
杀影扫了一眼守在牢门口的守卫,声音压得很低,问。
临君北的目光从木兮颜身上收回,温子书的发怒与羽轻舞有关,两人必是关系匪浅,这也就让以前很多疑惑之事有了答案。
“你既已恢复正常,想必也记起了自己的身世,可否告知?”
如今的杀影再不是当初那个心性全无的呆傻之人,他自然得谨慎。
此问之下,杀影剑眉紧蹙,目光沉冽阴戾,对临君北并不友善……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对东凌皇家不友善!
沉默不言,内心似在挣扎,好一阵之后,还是缓缓开了口:“贺子予。”
简单三字,惊得临君北瞳孔震荡!
一刹时面色如霜,又如灰!
杀影是贺子予?!
前东凌卿大夫贺虢章之子贺子予!
他若是贺子予,那那个一直被父皇看着长大、曾委以禁军统领之重任的贺子予,又是谁?!
“我爹没有叛国!我贺家更是冤枉!”
杀影双拳紧攥,因过往十余年遭受了非人折磨,后又常年握剑杀人,他的手并不好看,且疤痕明显,狞恶地布在绷紧的寒拳上,无不昭示着他曾经的人生何其悲烈残忍!
“贺伯父是父皇的知己好友,当年其虽因叛国之名而入狱,但父皇并未对他当即判决,便是想等解决九黎之事后,给他申辩之机,可他为何要逃狱,亲手将那最后的机会给生生堵死!”
杀影之言真假与否,临君北此时不愿做判断,因为这件事,贺虢章背了叛国之罪,东凌也背了灭国凶名,十八年真相未明,谁都不好受!
是啊!
若父亲当年不去救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他怎会惨死,贺家又怎会负罪灭亡,还有自己……又怎会过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半生!
悲浪骇起,恨眸猩红,隐隐的颤栗可见家破人亡之痛在杀影体内迸裂!
强忍至最后,突然松弛下来,笑了,寒泪却自眼角滑下,比痛哭更可悲:“可能是他太善良了吧,善良到拿自己的儿子去换亡国太子好活于世;善良到以为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挽救东凌与九黎两国;善良到白白搭上整个贺家去对抗野心成性的辜秉侯……”
小时候,父亲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可如今心性恢复后再看,他对他是恨的!
贺家毁的有多惨,自己这十几年过得有多惨,他就有多恨!
可是……他也想他,也爱他……
杀影的悲烈不像是假的,从其悲戚之言,临君北也听出了些端倪:“所以……当年东凌与九黎一战的真相,你知?”
杀影胡乱抹了脸上一滴泪,再抬眸时,一切伤痕皆被掩下:“真相我会说,贺家的声名我也必正,但眼下的关键是如何才能出去。”
说间,目光移向躺在草床上入睡的木兮颜,覆了温情。
临君北也顺而看去:“我和她……”
“你和她没什么关系,若说有,唯一的关系便是……必须救她出去。”
在杀影看来,颜儿她忘了临君北也好。
“你……”
临君北语调隐隐,似乎暗藏了些不舒服:“你喜欢她?”
眼神不会骗人,他看她时,眸光很温柔,很疼惜。
“是。”
杀影也干脆。
这近二十年残酷无心的人生中,她是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教自己吃饭、写字、说话,给自己医治,把自己当人看,而非一头野兽般的冷血杀手……
她是他心里唯一的光与温暖,值得他拿命去呵护!
暗里,临君北的拳头松了又紧,心里有些酸酸的,不喜欢旁的男人对她动心。
他知道,这也是喜欢。
既然皆对她动了情,那就公平竞争!
“我一定带她出去,平平安安地带她出去!”
杀影:“有何计划?”
“温子书把整个康阳城百姓的性命捏在手中,要攻城,首先得解救城中百姓,如果计划顺利,此时其得力助手迟畊应该已经死了。”
亲入国都府求证自己的冲喜王妃重要,但全城百姓的命更重要!
所以临君北来前便已做了全盘布局,他要将温子书的刺,一根一根拔掉!
突然又补充一句:“看来,他身边的那个‘贺子予’也不用留了。”
不管这两个贺子予谁真谁假,温子书身边的那个,都必须为其在年前宫变中的怠战和向错指挥负责!
此次未让宁郜对他下手,多少还是顾念其乃贺家之后,打算将其押回京交给父皇处置,但细想其从段卓元一案开始的泄密,只怕其祸害东凌的触角一如温子书一般,早已在东凌扎根深入。
这般的人,无论其是否为贺家后人,也无留的必要了。
杀影知道临君北是用兵谋略的高手,他既然敢只身犯险,任温子书擒住,想必已经布好了局。
“他的命,我来取。”
语气冰霜,杀意凛凛。
那狗贼顶着自己的名字享尽了优待,还不知耻地让“贺子予”背负叛国之名,临了,他总该收点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