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吾在次年二月出征北疆。
——李云霁终于还是引狼入室。
当初为了?将宋城拖在徐州与蛮子合作,殊不知是在与虎谋皮,而今他手上?没有玉玺,割地眼看怕是不成?了?,再者?李云深死的不清不楚,边关将领大?部分并不服,他们手上?有兵,李云霁就得安抚,李云霁如今就收是赢了?,过的怕是也并不安稳。
云桑想要的是大?周的后位,李云霁给不给的起先不作讨论,单是云桑那?样狡猾的性格,就不会在情况未明的时候出手帮忙,最多只是隔岸观火。
至于杨子仪,现在天下人都?知道左将军杨子仪已?死,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他会懂得休养生息,边疆诸将可以不听李云霁的,但李云霁却不能放弃他们,因为他们叛逃的代价李云霁承担不起。
赢了?又如何了??过的怕是还不如自己,李云深有些无趣的想。
他在军中的威望不是一朝一夕起来的,李云霁想得到那?些人的忠心,绝不会容易,或许父皇当初就是想到了?这些——
他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谢青吾会出征,他那?样的病秧子,他一直以为谢青吾应该就是文人,哪怕入朝为官也不应该去?战场。
谢青吾被烫伤了?手后就差不多一直在山上?呆着,烫的并不算轻,一个月里都?拿不得碗筷,却不想轻松了?一段时日?,接着便是要去?战场。
他出征前什?么都?没有跟李云深说过,直到离开的那?天早上?才伏在榻边轻声在李云深耳边说话,他说:“别想着跑,等着我回来。”
李云深方?才知道他要领兵出征,他没有答话,抬眼看了?看房梁,有些怔忡。
北疆啊,他会不会终此一生都?无法再回去?看看……
“我要去?徐州,你?的亲信大?部分也在那?里,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带给你?好不好?”
“秋露白。”李云深答道,“宋城亲手酿的秋露白,其他没什?么了?。”
“好,你?在家等着我。”谢青吾低头吻了?他一下,半是威胁半是调笑?,“若我回来发现你?不见了?,你?的酒就没份了?,连带着宋城我也不会叫他好过。”
李云深不想理他,闭眼重新睡过去?,他睡不着,但也不会想去?送谢青吾,谢青吾还有自由可以去?北疆,他却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他已?经再回不去?了?。
谢青吾走后李云深偶尔也觉得闲的慌,往常谢青吾的时候身边好歹还是有人在,他走后才发现身边当真是空无一人。
实在没意思的时候就去?书房里找些书看,他不怎么喜欢看书往常也从没有来过,但山庄里的一切谢青吾都?从未防过他,甚至曾经和他说过,只要他不把这庄子拆了?,其他随他开心,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谢青吾的书房布置的干净整洁,也没什?么太过贵重的东西,倒是文人气?息十足,他看的嗤之以鼻,看着有多矜贵清雅,内里就有多阴险狡诈。
李云深特别过分的想,若是自己把他这书房一把火烧了?也不知道他回来会怎样。
但到底没那?么作死,胡乱翻了?一会儿后竟然在他桌上?发现了?那?些被烧了?一半的书信,均被细细理好了?放在案上?,触手可及的地方?。
灰色的纸张上?还有谢青吾烧伤留下的痕迹,暗红的血色已?经凝固,李云深愣了?一会儿,有些后知后觉的想,也不知道他的手好全了?没有,到时候上?了?战场—
他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当做从未看见一般放了?回去?。
已?经烧了?一次了?,再来一次未免显得可笑?,他看着烧的正旺的烟火,手却慢慢探到袖里。
——但有些东西兴许还是烧了?的好。
烧了?,这个世上?那?些他犯蠢的痕迹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抚摸着圣旨上?清晰的龙纹,想起自己求父皇赐下他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往日?谢青吾在的时候根本不会容许他碰着火,生怕他手不灵便碰着了?,如今他不在,虽然庄子外看守的人多了?一倍,可身边确实没有人能时时刻刻跟着他了?。
可惜了?,他终究还是辜负了?父皇的心意,李云深苦笑?了?一下,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烧了?干净。
圣旨坠落的时候他模糊觉得心里疼了?一下,又仿佛只是错觉。
谢青吾也会给他写信,隔三差五的寄回来一封,路上?书信不方?便寄送,有时候一来就是两三封,李云深觉得可笑?,从来不曾拆开看过,都?是收到就扔了?,随秋实她们捡去?。
三月的时候足有半个月谢青吾没有寄信回来,春华秋实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李云深却不闻不问。
三月末的一天秋实推开了?房门,大?概是刚刚哭过,眼眶还是红的:“公?子中了?陷阱,已?经被蛮子围困了?十余天。”
李云深愣了?片刻,李云霁怕是脑子不清楚,派谁去?不好,派这么一个书生去?,谢青吾那?样的世家公?子,最多也就能纸上?谈兵罢了?,怎么能去?战场了??
——谢青吾,这个蠢货。
明知道自己不行,为什?么还偏要逞强?朝中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领兵的,便是陈林去?也比他强。
“已?经断水断粮半个月,朝中传出来的消息说,若是舅爷不能在两天之内赶过去?公?子就——”
李云深不想继续听下去?,冷静的看着秋实:“那?又如何?与我和干?”
“难不成?还想要我去?救他?”李云深扯了?一个讥讽的笑?意,“你?放我走,我就去?救你?家公?子,关键是你?敢吗?”
秋实咬牙,公?子费了?多大?的心力才把王爷留下来,她怎么敢擅作主张放王爷走,而且就王爷现在和公?子的状况,就算真的放王爷走了?,王爷怕也是根本不会去?救公?子。
“公?子把王爷困在这里,王爷怨公?子是不是?”
“那?你?觉得呢?”李云深冷笑?了?一下,“他挑断我的手筋将我囚在这里,一辈子不得再见外界天光,我难道不该怨吗?”
“可难道不是王爷你?把公?子逼到了?这一步吗?公?子从小就喜欢你?,他那?么喜欢你?——”
秋实声音渐高,跟过来的春华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别说了?,公?子说了?他不在我们不得为难王爷,不然——”
“我哪里有为难王爷?我不过就是为我们公?子觉得不平罢了?,凭什?么你?就觉得我们公?子活该?你?现在是不是想着我们公?子早些死了?的好?”
秋实眼睛通红:“自从王爷你?上?战场开始我们公?子就没有一天是睡的好觉的,他本来夜里就睡不安稳,偶尔梦见你?出事更?是整夜整夜的失眠,你?在战场上?的消息传回来的慢,他就花重金去?兵部打探,他在国公?府里本来就过的不怎么好,为了?得你?一点?消息变卖了?多少东西?”
“他堂堂一个国公?府的嫡子,竟然偷着出去?变卖自己的字画,你?根本不知道他曾经为你?受过多少讥笑?,他那?么清高的一个人为了?你?去?左右逢源,你?那?个时候跟四殿下最为交好,他就设计去?靠近四殿下,王爷你?后来那?般忌惮我们公?子和四殿下,可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谁才去?跟四殿下攀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