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想着我重来一回,必定能重新?来过,可我毕竟还是?做不到,这世上有些事是?改变不了,比如我还是?娶了你?,比如我再如何小心翼翼,你?还是?会背叛我,云安注定活不过今年,皇兄注定会葬身?火海……”
“我知道所有的,应有的结局。”
帝王疲惫的闭上了双眼?,轻轻靠在身?边人?的身?上,绷直的脊背放松下来,在这刹那?,疲惫犹如潮水涌来,因?为这个人?在自己身?边,他?放忍了自己的软弱。
“我知道你?必定会背叛我,可我还是?下不了手杀你?以除后患,我明知云安活不过今年,却还是?不顾一切的选择在此时与文官为敌,革新?朝堂,千里迢迢的赶来——他?们?想看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其实有时候我该承认他?们?是?对的,只可惜,我始终做不到……”
他?骨子里始终还是?那?个爱憎分明的将军,哪怕如今看来早已面目全非。
“我已经尽力了,我知道所有的,应有的结局,也曾拼尽全力试图改变,可有些事,始终无可奈何——”
这本应永远尘封的秘密,终于?还是?见到天日,一个人?守着这些密辛,眼?睁睁的看着一切重来,太?累了。
——可谢青吾疯了,他?什么都不懂,所以他?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
——他?有时候其实不知是?否应该庆幸谢青吾疯了,他?疯了,就永远不会背叛,可也永远不能懂得,所有的痛苦与绝望都留给了清醒的人?。
孤独的皇帝紧紧抱着他?的傻子,站在缓缓升起的朝阳里,朝霞漫天铺陈,晨风吹散余烟,灰烬里埋葬了太?多的人?,他?找不到云安皇兄,便只能将整座山划为墓地,在某些瞬间,他?想起许多事,却又仿佛什么都记不起。
他?是?天子,软弱只是?一时,他?合该俯瞰天下,任何尘灰都不能进?他?眼?底。
——这才是?帝王,高高在上,天威莫测。
松开的那?一瞬间,他?在傻子耳边轻声呢喃:“若我以后不在了,你?要好好活着。”
“不!”
谢青吾紧紧抱着他?,温热的水渍浸透了衣襟,热的叫他?心里隐隐发?烫。
那?人?轻声在他?耳边回答:“我会陪着殿下。”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固执如斯。
仿佛是?当初冰崖之上,谢青吾不要命的拉住他?,即便是?胳膊脱臼也绝不肯松开,劫后余生时曾说过,若你?不在了,我就去陪你?。
——他?其实,早就给过答案了,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谢青吾,本就是?这样固执到偏执的人?。
“傻子。”静默许久,他?低头闭上眼?,疲惫的埋入傻子披散的长发?里,轻声道:“我会好好活着,你?也是?。”
——仿佛是?命运最为深切的恶意,哪怕所有人?都不在了,我们?也要背负着一切活下去。
背负所有人?的期望,不得解脱,不得轻言生死。
不可,轻言生死。
因?为,谁都再承受不起。
王府十里坡下埋着许多东西,江南历年以来的账目,堆积如山的金银,甚至还有当初青州周福林贪墨的官银。
周福林到底还是?留了心眼?,给自己都儿子留下了足够下半生锦衣玉食的银子,青州案中流动的银两,数量之巨犹甚明面上所缴获的。
——只是?到了今日,一切不过枉然。
李云深看着一旁呈上的明细,最终只把目光落在一旁的锦盒上。
这世上只有年大夫一人?会制作人?/皮面具,制作花费的心神财力甚巨,他?这一生都只制过三次。
一次为发?小陈林换身?份重新?回到皇城,回到那?个权力的漩涡中心,一次应谢青吾的请为李云深造了假死面具,还有一次,江南有人?用?前?朝孤本药方换了他?一张庆王李云安的人?/皮面具。
李云安把一切都算计的很好,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他?将自己的身?份留给了周牧之,同?时也将自己母家和江南一并托付给他?。
——他?不仅给了周牧之一个光明正大活下去的身?份,同?时,也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可谓用?心良苦。
只是?可惜,周牧之远比他?所想的要更加决绝。
但若是?一死一生,生者才是?最为痛苦的,周牧之娘亲早逝,父亲为他?经营一生而亡,现在连云安也不在了,尤其生不如死的活着,或许跟着云安一起离开是?更好的选择——毕竟他?在这世上再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