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姝娘见乔姐儿面上变颜变色的,便知?自家猜测是有些个准成了?,叹了?口?气?道:“奴家来了?这些日子,平日里冷眼旁观着,三爷不是那样的人,昨儿得了?信儿,睡下时候想了?半日,总还?是子嗣上头有妨碍,许是不得已才……”
乔姐儿听了?这话脑袋嗡的一下子就大了?,只是她素性要强,又不肯在外人面前数落自己夫主的不是,勉强稳住了?心神道:“怎么,姐姐是说三郎和谁作怪了?不成?”
梅姝娘赶忙摆了?摆手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没脚蟹一般,如何知?道外头的事,只是这几日三爷出门,有些蹊跷罢了?,我听我们当家的随口?说起,并不是去什么达官营儿,倒是去高显县城里一趟,三爷原让瞒住了?不许对外说的,偏生我家里还?有些破烂木器没有典卖,都存在乔家集乡下了?,我男人因问我要老房子的钥匙,看?看?还?能?不能?找出几件来换钱,这才露了?馅儿的。”
乔姐儿听了?这话倒是越发惊疑,怎么去一趟高显县城却要这般藏头露尾的,若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何必要在自己跟前儿撒这个谎……又想起当日王氏来闹的时候,满嘴里说的什么立嗣、纳妾的勾当,心中慌了?,恨不得胁下生出双翼,一霎时就飞到三郎身边问个明白?,心上又埋怨他万事瞒着自己,又有些怜惜他私事上头尚且做不得主,心里又感激他瞒住了?自家,也是为了?自己能?好过一些……
万般恩怨汇聚心头,近日来调理饮食滋补身子,只是年少坐下了?细弱的病根儿,才吃了?这些好东西有些虚不受补了?,如今劳心费神血不归经,哇的一声就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唬得那梅姝娘哎哟了?一声道:“了?不得了?,年少吐血……”话到一半,赶忙掩住了?口?不敢再说,一连声儿叫了?招弟儿进来,往前头请太医院的人过来诊治。
乔姐儿自小儿常在父亲书?房里头伴读,也随乔秀才念两句书?,自古读书?人都是半个郎中,五行相生的道理略懂些皮毛,见梅姝娘慌得那样儿,虚弱摆了?摆手道:“姐姐不用惊惶,这是心头血不归经,急火攻心带出一点儿半点儿,不碍的,心火泄了?反而?是好事,不信你瞧瞧那地上,可不是鲜红鲜红的?若是坐下病来,那是痰中带血的女儿痨,只怕就活不成了?。”
梅姝娘原本都滚下泪来,听见乔姐儿这么一说,低头一瞧,地上血迹鲜艳夺目,一望可知?身子康健,方才稍微放心,还?要听听大夫怎么说。
不一时招弟儿就领着一位中年太医进来,丫头兀自在前头乱跑,那先生却只管迈着方步,三步一摇五步一晃的进来,招弟儿担心主母安危,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复又跑回去扯住了?那郎中的衣袂道:“先生医者父母心,如今主母吐血之症,还?求快着些儿救命才是!”
但听得那先生笑?道:“你这小大姐恁的大惊小怪,方才晚生听见你说了?症候,已经与你说下,这是虚不受补,血不归经引来的一口?虚火夹带了?心头血,不碍的,吐出来倒好了?,你又不信,若是不然,我学?生这一颗庐阳魁首都可以与你家赔罪的。”
乔姐儿在里间屋里听见,心中一动,心说这位太医倒是个行家里手,竟与自家初诊不谋而?合,看?来也是个架着筋斗云过来,可不要怠慢了?他才是。
说话儿间那大夫给招弟儿生拉硬拽的进来,姝娘待要打下帘子来,倒是乔姐儿大方,摆摆手道:“梅姐姐坐下吧,我们也不过是小门小户,不必装神弄鬼的。”
那太医进来见过,见乔姐儿虽然生得娇艳,自有一股泠然神色,落落大方的,便知?是个旧家子出身,虽然如今不讲究繁文缛节,自己倒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上前请安问好,乔姐儿还?了?礼。
姝娘待要说话,那大夫摇摇头,伸手捋了?捋三缕墨髯笑?道:“管家娘子莫要先说,待我学?生做个诊断,娘子再详指教。”说着,叫招弟儿将香罗帕盖在乔姐儿一节皓腕上头,自己三指按脉,眯缝着眼睛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起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儿,又换了?一只手,依旧诊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对那梅姝娘道:“夫人年少染病,耽搁姻缘,老大出阁,未曾开怀生养,少年时节曾有不足之症,如今养尊处优一段时日,身子调理的稍好些,许是夫主过于宠爱,已至身子稍微发福,反而?虚不受补,不知?我学?生说的可有几分切题?”
梅姝娘听了?这话,简直一笔不错,才要说话,倒是招弟儿瞪大了?眼睛,瞧着那太医说道:“你当真是个坐堂的?莫不是算命先生吧,恁的准成,比庙里解签的还?灵验呢!”
乔姐儿也含笑?点头道:“先生果然神机,只是不知?此番吐血,可要紧不要?如今拙夫外出办事不曾在家,若是要紧时,还?要请人前去呼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