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是被一阵粗暴的拍击声吵醒的。
天气转冷,有人在夜里关上了宿舍的窗户,一只进不了塔楼的灰色/猫头鹰正愤怒地扑棱着翅膀徘徊在窗外。西里斯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钻出帷帐打着哈欠来到窗边,推开了窗户。还是拂晓的朦胧时刻,霍格沃兹场地被一片湿漉漉的薄雾笼罩,猫头鹰的羽毛卷着寒凉的气息一股脑涌进宿舍,他还没来得及打个哆嗦,便见这只坏脾气的猫头鹰将一只包裹扔到了他的床脚,而后自觉飞到窗台上叼走盘子里的一块蛋奶饼干,咕咕叫着飞出窗户离开。
加上新到的这个,床脚已经堆了好几个包裹。西里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终于记起今天是十一月三号,他的生日。
莱姆斯的床上响起翻身的动静,或许是被突然灌进室内的寒气冻着了。西里斯便重新关上窗,睡眼惺忪地回到床上拆礼物。
灰色/猫头鹰刚刚送来的是舅舅阿尔法德的礼物,他近两年忙着在罗马尼亚研究龙,还因此错过了安多米达的婚礼。去年圣诞节他送给西里斯的礼物是一袋金加隆,这回要好一些,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里是一只巴掌大的匈牙利树蜂模型,刚一跳出来便凶狠地咬住了西里斯的手指。
一把将这只残暴的小家伙扯下来扔到脚边,西里斯甩了甩被咬疼的手,打开阿尔法德附上的生日卡片:“生日快乐,西里斯!它偶尔会喷火,如果嫌烦,就拿魔杖戳它的眼睛,那是火龙身上最脆弱的部分。不过别把它戳瞎了。”
看一眼从被褥里爬起来的小火龙,西里斯伸手又将它推倒,它恼火地喷出一小簇火苗,连被角都烧不着。
于是西里斯接着拆其他的礼物。唐克斯夫妇送的是一台麻瓜相机;詹姆的礼物是一套水晶高布石,暑假他跟西里斯玩这个的时候总是输;莱姆斯送了一大包粪弹,正好可以用来对付皮皮鬼;彼得给的包裹里有一大堆巧克力蛙和滋滋蜂蜜糖;雷古勒斯送的礼物是一只装在大玻璃球里的星系活动模型——西里斯上个学年的天文课成绩很糟糕,因为他和詹姆老是翘课。
拿着那只玻璃球看了看里头精美的星系模型,西里斯略微皱起眉头,想不通雷古勒斯是从哪儿得知他的天文学成绩的。
波特夫妇和琼斯夫妇也寄来了礼物,分别是一套水晶魔药瓶和一只窥镜。父母仍像去年那样连张卡片都没有寄过来,看来他们还是更乐于选择忘记他这个儿子的存在,以免仇恨的情绪占据他们的大部分时间。西里斯对此倒是无所谓,他把那套魔药瓶收进床底的行李箱里,抓起还在床上艰难爬着的小火龙,塞进了詹姆床边的空鸟笼里。
跳下床换好衣服,西里斯正要下楼去公共休息室,便踢到了床脚的什么东西。他低头看过去,居然还有一个包裹,上面绑着的小卡片上写着“西里斯·布莱克收”。
西里斯一面将那只窥镜放进袍子的口袋里,一面弯腰捡起这个包裹打量。卡片的祝福没有署名,只有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
知道他生日的人不多,应该不会是什么恶作剧。这么想着,西里斯坐回床边拆开了包裹。
是一个深红色的皮面记事本,封面的右下角有他的名字:金色的“西里斯·布莱克”。从外观上来看似乎是个普通的本子,西里斯翻来覆去查看了一番,才将它翻开。有趣的果然是内页:每一页的右下角都有一幅简笔画,翻开来便会开始活动。第一页画的是两个骑飞天扫帚的男孩,一个头发乱糟糟的、戴着眼镜,另一个穿着麻瓜的衣服、显得格外酷一些,两人都哈哈大笑,骑着扫帚在两面纸之间开心地乱飞;第二页多了两个男孩,四个小家伙都穿的巫师袍,坐在一只坩埚面前胡乱往里边加材料,直到坩埚喷出火柱,才欢呼着相互击掌;第三页又是那个酷一点儿的男孩子,他兜里插着魔杖,蹲下来把脚边一团蒲绒绒拍晕,然后酷酷地张开嘴,头顶的对白框里冒出一句“死了”……
看到这里,西里斯已经猜到了这是谁送的礼物。他想把记事本扔去一边,就像对待去年艾尔维拉·琼斯送的圣诞礼物一样,但他发现他做不到。皱紧眉头盯着第三页的简笔画西里斯好一会儿,直到这个简笔小人第五次把那只蒲绒绒拍晕,西里斯才总算继续往下翻。
记事本有整整三十页,每一页的画都不同,除了宿舍四人组以外,甚至还画了安多米达、泰德和奥利弗、卡丽娜。艾尔维拉·琼斯的简笔画很能抓住人物特征,加上画能动,每个人看起来都活灵活现,十分有趣。
翻到最后,西里斯的心情变得难以言述。他脑子里一团乱,也想不明白艾尔维拉·琼斯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故意恶心他?还是在示好?
“西里斯,你醒啦……”这时詹姆从帷帐后边探出一颗乱蓬蓬的脑袋,哈欠连天地摸索着寻找自己的眼镜:“生日快乐啊。看到礼物了吗?莱姆斯和彼得送的是什么?有没有好玩的东西?”
西里斯忽然便有了主意。
“有一只火龙,关在你的鸟笼里了。”他翻过自己的床来到詹姆床边,拿走了床尾的隐形斗篷,“借一下隐形斗篷,詹姆。”
詹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胡乱点着头戴上眼镜,一眼就看清了床边鸟笼子里喷着火苗的小火龙。“酷!匈牙利树蜂!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立马精神一振,拎起鸟笼伸手去逗那只凶巴巴的小家伙,结果被它一口咬住手指,惨叫着吵醒了莱姆斯·卢平和彼得·佩迪鲁。
“怎么了,詹姆?”莱姆斯拨开帷帐,揉着眼睛。
“你被老鼠咬了吗?”彼得迷迷糊糊,没看清他笼子里的东西。
“我被龙咬了!”詹姆大喊,“西里斯呢?他还没告诉我怎么让这家伙松口呢!”
西里斯已经披上隐形斗篷爬出了胖夫人画像后的入口。
这天是星期二,斯莱特林二年级上午没有课,大多数人都会留在公共休息室消磨时间。但他知道艾尔维拉·琼斯一定会早起去礼堂吃早餐,因为她总是一副闲不下来的模样,每天都忙着当她的好学生、乖宝宝。
匆匆从礼堂经过,西里斯没有在斯莱特林的餐桌上找到她。这会儿时间还早,礼堂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影,他只好又顺着楼梯走去地窖。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入口是阴暗地窖里一扇隐藏在石壁上的、潮湿的门,西里斯不知道他们的口令,便悄无声息地等在走廊里。
他的运气很好,没过多久,艾尔维拉·琼斯就从那扇石门后面走了出来。她同往常一样穿戴整齐,手里捧着一本《标准咒语四级》,身旁没有跟着她那三个室友。不过走在她前面的还有两个结伴而行的姑娘,西里斯不想让她们看见他,于是悄悄跟到艾尔维拉身后。
“琼斯。”他低声叫她。
艾尔维拉刹住脚步,满脸警惕地回过头,目光穿过披着隐形斗篷的西里斯,投向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
“布莱克?”她试探性地问道。
前面那两个姑娘已经走过拐角,公共休息室的石门发出挪动的声响,似乎又有人要出来。西里斯掀开斗篷,伸手将瞪大眼睛的艾尔维拉拽到身前,一块儿用斗篷罩住,隐藏起来。
“去魔药课教室。”赶在她出声以前,他压低声音说道。
艾尔维拉会意,闭上嘴不再吱声,跟着他一起躲在斗篷底下,走向魔药课教室。
一抵达教室,西里斯就扯下斗篷,关上了身后的门。艾尔维拉站在最后一排课桌前,好奇地观察着他手里那件银亮亮的斗篷。
“隐形斗篷?”她感兴趣地一问。
“詹姆的。”西里斯感到烦躁,他有近两个月没同她说过话了,这会儿更是浑身不自在。他决定速战速决,所以转过身面向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本记事本举到手里,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这是不是你送的?”
“噢,你收到了。”出乎意料地,她承认得爽快,而且假惺惺地对他笑了一下,用一种轻快到不自然的语调说:“生日快乐。”
西里斯没有表情地望着她。
“为什么不署名?”他问。
“我担心署名的你不会收。”艾尔维拉·琼斯仍在用她那种刻意轻松的语气说话,脸上的神色倒是比语气自然得多,“去年我送你的圣诞礼物你就一次都没戴过呢,我猜是扔了吧?这次的礼物我可是准备了好久……”她嘀嘀咕咕停顿下来,又话锋一转:“你试过在上面写字了吗?写上去的东西很快就会隐藏起来,想要它显形的话,必须念一个——”
“够了。”他不耐烦地打断她,垂下拿着记事本的手,“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不想要你送的东西。”
她夸张地愣了一下,那双水盈盈的蓝眼睛困惑而不解地看着他。
“我不明白。”她表情无辜,口吻称得上是小心翼翼,“你不喜欢吗?”
在同她当面对质以前,西里斯其实有想过,如果艾尔维拉·琼斯能够直白地说出她的目的,他或许还会对她刮目相看。但现在看来,这种希望恐怕要落空了。她依然是那个装模作样、习惯扮猪吃老虎的狡猾的斯莱特林,而他也已经烦透了她惺惺作态的样子,再也不想浪费时间与她这种人周旋。
“不要对着我瞪你那双大眼睛,琼斯。”他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厌恶,“我不吃这套,而且觉得恶心。”
他看到那虚假的困惑从她脸上消失,她冷下脸,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同时背脊挺直地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她背着光,微微抬高下巴,苍白的脸上阴影被光线拉长,眉眼间浮现出一种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高傲而冷漠的神色。
“那不是正好吗?”她慢慢地说,“我的确很想要恶心你一下。”
是啊,没错,这才是她的真面目。西里斯扯动嘴角一笑。
他同样冷漠地注视着她:“这算是承认了?”
“我要是否认,你会相信吗?”艾尔维拉抛给他一个平静的反问,“既然你已经认定我就是那种虚伪势利的小人,我又何必为自己辩解呢?”
“难道你不是吗?”他几乎要被她的态度逗笑了,嘴边不自觉咧开一个嘲讽的笑,“看看你交的那些朋友吧——爱丽莎·威尔逊,莉莉·伊万斯,莫林·霍克……这不就是你的生存方式吗?你不敢得罪鼻涕精,在艾弗里他们面前忍气吞声,听见帕金森侮辱波特一家也毫无反应。”手里还捏着那本记事本,西里斯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一番,满眼厌烦,“没有原则,没有底线,更没有胆量维护你所谓的朋友。你会做的只有左右逢源,还把这种懦弱的选择当成自己的生存信条。”
接着他便冷笑一声,再次举起手中的记事本。
“你甚至连我都不敢得罪,”他讥讽道,“这就是你巴结人的方式,是吗?你在讨好我?因为我不像詹姆那样容易被你蒙蔽,反倒一直对你爱理不理?”
站在他面前的艾尔维拉·琼斯拔出了魔杖,而他也早有准备,同时从口袋里抽出自己的魔杖。他们冷眼相对,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戒备。
“你的教养,”她的声音轻柔到仿佛蛇类吐信的细语,“就是在收到礼物之后,羞辱把礼物送给你的人么,布莱克?”
“是你自己要热脸贴冷屁股,琼斯。”西里斯毫不示弱,没有温度的眼睛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你的确很懂得笼络人心,这份礼物我很喜欢。但我最好还是让你知道……”他保持着警备的姿势,向一旁扔掉了手里那本记事本,“你根本就是在自取其辱。”
记事本“啪”地一声撞到地上,滑出一小段距离。嘶嘶的声响刺痛了艾尔维拉的耳膜。
她回视着西里斯,喉中像撑了一块石头似的发紧。
“我不会自取其辱,布莱克。谁给了我恩惠,我就会给谁回报。我对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她听见自己说,“缩身药剂的最后几个步骤是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的,也是你让卢平提醒我可以把福灵剂给爸爸。我记得你的好意,自然就会报答你。这是我待人处事的原则。”
她隐约感觉到他的身形顿了一下,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她再度后退一步,手里的魔杖仍然准确地指住他。
“你或许认为我趋炎附势,但于我而言,我只是一报还一报。对我好的人我会当做朋友,看不上我的我也不去招惹。圣诞节给你礼物是因为你是詹姆的朋友,我没有你那么爱憎分明,我只希望我在乎的人不要因为我而尴尬。”
右脚的脚后跟碰到了课桌的桌脚,艾尔维拉停下来,借着教室里昏暗的光线牢牢盯着他的脸。
“你看不惯我只跟优秀的人交朋友,那是你不知道我每天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学习上。我急于学习更多的东西,因为琼斯家不像布莱克家,我们没有万贯家产,就连给弟弟妹妹买新衣服的钱都挤不出来。我只能抓紧时间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拿到更好的成绩,将来找到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给家里减轻负担。”记起卡丽娜得到新衣服时快活的样子,艾尔维拉感到眼眶发热,“在这样的前提下,我能结识一些什么样的人呢?是像你和詹姆那样成天玩耍的人,还是成天埋头图书馆的优等生?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我主动去结交他们的,又有什么错?”
“卡丽娜从不在乎什么新衣服,奥利弗也不像你一样注重你所谓的体面。”西里斯·布莱克冷冰冰的声音没有半点儿改变,“汉特和艾丽西亚更是如此。在那样的琼斯家长大,只有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斯莱特林。这说明什么?”他缓慢地挪动脚步走到教室的阴影处,举在手里的魔杖稳稳指向她,“再好听的话都只是诡辩。你天生就是个斯莱特林,而且从来不为自己的虚伪感到羞耻。”
“天生的更不可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