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还在这里呢。”费比安嚷嚷着提醒。他正忙着把烤蛋糕端出来,想装出生气的样子,却被烤盘烫得龇牙咧嘴,手忙脚乱地放下蛋糕。卡丽娜捂着嘴咯咯直笑。
“奥利弗,这学期的功课怎么样?”问候了博恩斯家的三个孩子,汉特的目光又转向自己的另外两个孩子,“噢,维拉——你是不是化妆了?”
艾尔维拉一笑:“我晒黑了,爸爸。”
“她加入了斯莱特林的魁地奇球队!”奥利弗趁机告状,“还帮他们打赢了我们!”
汉特对此却显然并不在意。“我早说过你得多出去运动,维拉!”他高兴地抛高眉毛,“看看你现在的肤色,比以前健康多了——等等,你是不是还长高了?”
晚餐进行到一半时,汉特便收到一条紧急消息,不得不动身离开。他在餐桌上同孩子们道别,只让艾尔维拉把自己送到玄关。
“好吧,我得长话短说。”从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汉特压低声音,一改在餐桌上轻松的神态,严肃地问,“最近你的同学有找你的麻烦吗?”
“没有。”艾尔维拉看着父亲消瘦了不少的脸,真诚地保证。
“那就好。”重重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汉特没有怀疑,“现在形势越来越复杂了,虽然我们都不想把你们这些孩子扯进去,但总会对你们产生一点儿影响……奥利弗脾气不好,不过他在格兰芬多,我放心一些。可你在斯莱特林……”
没等他把话说完,艾尔维拉就弯下腰抱起了蹭到她脚边的煤球。汉特的话因而在嘴边打住。“我没关系,爸爸。”重新直起身子之后,她自然而然地率先开口,“你也听奥利弗说了,我还暂时加入了我们学院的球队。斯莱特林也不全是极端分子,中立派还算友好,我通常都是跟他们来往。”
汉特顿了一顿,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思索他的话是如何被打断的。但很快,他意识到继续那个话题没有意义,于是点点头:“你妈妈总觉得你们还小,但我想你们还是得知道点儿正在发生的事,尤其是你。”他利索地把胳膊拢进外套的衣袖里,“不过也别太担心了。在学校里还有邓布利多,我还是那句话,你得牢牢记住——如果碰上什么困难,及时找他帮忙,好吗?”
“我记住了。”艾尔维拉把煤球放回地板上,踮起脚替他翻出折起来的衣领,“你也要吃点儿有营养的东西,好吗?我发现你瘦了,但是肚子变大了。汉堡和薯条只会让你的肚子越来越大,爸爸。”
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汉特收了收肚子。“上次那件事之后,我还没有好好和你聊过。”他迟疑地给自己的领带胡乱打结,“你知道……我不太擅长这些。艾丽西亚还警告我不要乱说话,她说我不懂你们女孩儿想的是什么。”
“妈妈说的对。”艾尔维拉笑着拍开他碍事的手,帮他系好了领带,“爸爸,你不用担心这个。这学期作业总是很多,我早把它忘了。”
“不管怎么说,碰上这种事千万不要责怪自己。”汉特戴上帽子,“我听说有的女人会这么想……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小心。有这种想法够古怪的,是不是?我看不出来她们在这类事情里有什么问题。”
艾尔维拉突然发现他也不像她们以为的那么笨嘴拙舌。
候在门边目送汉特在门前的台阶上幻影移形离开,艾尔维拉又在门旁站了一会儿。冬季夜色降临的时间总是很早,戈德里克山谷灯火温暖、头顶星空璀璨,空气却好像结着一层透明的冰似的冷。平安夜这晚总有许多猫头鹰披星戴月地为居住在这里的巫师捎来礼物和祝福,她看到有几只猫头鹰披着夜色落到了不远处亮着灯的波特家,却迟迟没有瞧见飞来自己家的猫头鹰。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艾尔维拉望着波特家的房子出神地想。到了晚上……
她摇摇头,决定不再去考虑明晚的事。搓一搓发冷的手,她正要关门回去屋子里,却留意到一个在附近徘徊的人影:是个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的男孩儿,他在屋前的小路上走来走去,探头探脑的模样显得有些不安,怀里似乎还捧着什么东西。
附近都有伪装成麻瓜的傲罗在巡逻,应该不会有危险。犹豫一会儿,艾尔维拉握紧兜里的魔杖,趁着男孩儿在往其他方向探看的时候走出了赤胆忠心咒的保护范围。
她没有走开太远,谨慎地停在琼斯家屋前的那棵山毛榉树底下:“你在找什么?”
那个男孩儿吓一大跳。
“我、我……”他结结巴巴地张口,惊恐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艾尔维拉,像是不明白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是——你是卡丽娜的姐姐?”
“是的。”艾尔维拉眯起眼,仍然没有松开兜里的魔杖,“我记得你,你是贝克家的孩子?”
她还记得他就是小时候欺负卡丽娜的那群麻瓜孩子当中的一个。
贝克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艾尔维拉这才看清他怀里抱着的是一盆红艳艳的蟹爪兰。“我叫艾勒·贝克。”她听到他说,“我是来找你们家的……我、我不太确定你们还住不住这里……”他犹疑地看着她身后那两幢房子之间杂草丛生的小径。
“我们住在附近。”艾尔维拉敷衍道,“你是来找卡丽娜的?”
贝克紧张得猛点头:“我想把这个给她——”他说着便冲上前,一把将怀里的那盆蟹爪兰塞给艾尔维拉。然后,好像害怕又像小时候那样挨揍似的,他刚把东西塞给她就飞快地跑开,还一边挥舞着胳膊冲她喊:“祝你们平安夜快乐!”
艾尔维拉眼见着男孩儿被路边的石块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是什么意思?”等到晚餐后听完艾尔维拉讲述的这段小插曲,奥利弗便恶狠狠地瞪着卡丽娜手边那盆蟹爪兰,就好像指望它能突然变成一株魔鬼网似的:“那个叫贝克的?”
“他只是想给卡丽娜一个礼物,奥利弗。”艾尔维拉正忙着用魔杖给圣诞树挂上亮晶晶的小冰柱。
“那天我和费比安一起去砍圣诞树的时候碰到过他。”坐在圣诞树底下的卡丽娜郑重其事地说,她在和莱安、尼尔森一块儿用冬青和槲寄生编垂花彩带,“他一定是爱上我了。”
“他一定是爱上你了!”莱安快乐地喊着。他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很好玩儿。
卡丽娜忧愁地叹息:“希望爸爸不要打断他的腿。”
“希望爸爸不要打断他的腿!”莱安又鹦鹉学舌地叫道。
“卡丽娜说的是汉特,莱安。”和他们围坐在一起的尼尔森怜爱地摸一摸侄子的小脑袋,而后看看那盆无辜的蟹爪兰:“你爸爸不会真的打断他的腿吧?”
“不用等爸爸回来,”奥利弗阴沉着脸说,“我就可以打断他的腿!”
“别这样,奥利弗。”卡丽娜一脸严肃,“小时候贝克笑话过我的头发,我得再考虑一下要不要答应他的求爱。”
奥利弗站起来了,看样子他准备现在就去打断艾勒·贝克的腿。阿米莉亚用一个干脆利落的锁腿咒阻止了他。
“我理解你,”事后,艾尔维拉无意间听见费比安悄悄告诉奥利弗,“知道韦斯莱家的小子在和我妹妹约会之后,我跟吉迪翁就偷偷把他揍了一顿——当然,他不知道那是我们干的,莫丽也不知道。”
艾丽西亚是在深夜回来的。躺在沙发上的艾尔维拉听到圣诞树那边的动静时,其他几个孩子已早早被赶进各自的房间呼呼大睡。艾尔维拉悄没声儿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扶着靠背向闪烁着仙女之光的圣诞树那儿看过去:母亲艾丽西亚的身影在仙女之光中晃动,她正掏出身上珠串小包里的礼物,轻手轻脚地摆到圣诞树底下。
“晚上好,圣诞老人。”艾尔维拉巴着沙发靠背,睡眼惺忪地说。
艾丽西亚的身形一僵,她回过头,对女儿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我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可惜我一直在客厅等你回来。”艾尔维拉笑着伸出手,给绕过沙发走来的母亲一个拥抱,“爸爸晚饭的时候回来过了,他说你们明晚会很忙。”
“明晚我得留在圣芒戈,以防意外发生。另外……”艾丽西亚坐到女儿身边搂住她的肩膀,“你听说了吧?西里斯的弟弟要和帕金森订婚的消息。他们的订婚礼就在明天晚上。”
艾尔维拉应了一声,动手把身上裹着的被子分给母亲,拿自己温暖的双手轻搓艾丽西亚发凉的手:“那些纯血家族都收到了邀请,是不是?所以爸爸他们得去盯着。”
“没错。如果那些人都聚在格里莫广场12号举办晚会,今年的圣诞节或许就会平安无事。”艾丽西亚摸了摸女儿披散在肩头的柔顺长发,“我记得你和那孩子是朋友,对吗?”
“谁?”
“雷古勒斯·布莱克,西里斯的那个弟弟。”艾丽西亚说,“你二年级暑假的时候詹姆就提到过他。上学期奥利弗出事的时候,也是他帮奥利弗说了话。我对他有印象。”
无声地叹一口气,艾尔维拉歪过脑袋靠住母亲的肩膀。
“对,我们是朋友。”她说。她以为爸爸会同她谈到这个,却没想到先问起来的会是妈妈。
“布莱克家的孩子这个时候选择和纯血家族的孩子订婚,说明了很多问题。”艾丽西亚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和他谈过吗?”
艾尔维拉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也是回来之后收到西里斯的信才知道的。”她告诉妈妈,“我没有和雷古勒斯聊过这个,只是在给他写信的时候祝福了他。”
实际上,在收到西里斯的信之后,艾尔维拉就在信里委婉地劝过他去和雷古勒斯谈谈。她不知道西里斯有没有听进她的建议,但轮到艾尔维拉给雷古勒斯写信时,却始终没能主动提起这件事。她只在最后一封信的结尾写上一句祝福的附言,而雷古勒斯在回信里也只是潦草地表达了谢意。
这些天艾尔维拉总是会想起揭幕赛那晚雷古勒斯说过的话,他那天谈到帕金森和布莱克夫妇的关系一定不是巧合。
“西里斯很少提起他的家人,一开始我以为他的弟弟……”艾丽西亚欲言又止,轻抚女儿长发的手又落回她的肩膀,“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和那一类人交朋友。上次在霍格沃兹见过他之后,我也觉得他并不坏,看起来很懂礼貌。”
蓝眼睛凝望着壁炉里的柴火,艾尔维拉没有即刻搭腔。琼斯家的飞路网已经封住,壁炉里堆放着普通的木柴,被鲜红的火焰烧得噼啪轻响。
“他不坏,妈妈。”过了好一会儿,艾尔维拉才轻轻说道,“他只是和西里斯不太一样。”
就像西里斯说的,他们会选择不同的路。
艾丽西亚的叹息像羽毛一样轻。她吻了吻艾尔维拉的发顶,柔声告诉她:“上去休息吧,孩子。”
第二天的黑夜仍旧来得很早,一点儿没给圣诞节欢欣的氛围留情面。
午饭后艾丽西亚便离开了,琼斯家只剩下费比安·普威特陪着孩子们,詹姆和波特夫妇得到晚餐时才能过来。
幸运的是,这群被关在屋子里的小巫师并没有感到无聊。四点钟天黑以后,他们都聚在客厅的沙发边,聚精会神地围着摆在茶几上的一个小箱子——它面朝他们的那一面是用一块神奇的玻璃做成的,小小的麻瓜首相正站在玻璃后面冲他们挥手致意。
“还不错,是不是?”抱着胳膊站在沙发后面的费比安着迷地看着这只小箱子,“这是我妹夫亚瑟弄来的。上次西里斯跟我提过这玩意儿以后,我就向亚瑟打听……麻瓜们都管它叫什么来着?电机?”
“是电视,费比安。”卡丽娜煞有介事地纠正他,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也一直没离开电视。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坐在地毯上的阿米莉亚·博恩斯眯眼盯着电视里的麻瓜首相,这是她来到琼斯家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表现出对某样东西的兴趣,“那是麻瓜的首相?他们把他关在了这个小盒子里吗?用的缩小咒?缩小咒为什么能对人体起作用?”
同样坐在地毯上的奥利弗嫌弃地看她一眼:“他们是麻瓜,怎么可能会用魔法?”
“那他们用的是什么?”阿米莉亚不服输地追问。
奥利弗张一张嘴,卡住了。他也不清楚麻瓜这些机器运作的原理。
“好像是电和一种叫信号的东西,具体不大清楚,很复杂。”艾尔维拉言简意赅地替他回答,她是六个孩子中间唯一一个对此感到忧心的,“可是我们家没有插孔,费比安……你是怎么让它有电的?”
“哦,亚瑟对它做了点儿改装,它现在用的应该是附近麻瓜家的电。”费比安一派轻松地说。
艾尔维拉不敢相信地扭过脑袋看他:“这是在偷东西,费比安!”
“好吧,好吧……别这么严肃嘛。”费比安咧嘴笑着,忽然又冲茶几上的电视挥动魔杖,转移话题道:“保留节目在这儿呢,再让我们看看它别的功能——”
电视屏幕上的画面一闪,变成了一片山谷的鸟瞰图。画面在移动、山谷中的村庄在放大,即便房屋大多被茫茫白雪遮掩了面貌,孩子们还是很快认出来这就是戈德里克山谷。除此之外,电视中传出的杂音很重,似乎还有呼呼的风声,让坐在电视机前面的孩子迷惑不已。
终于,镜头低低地落在村庄中的房屋上方,滑过一张张覆盖着绒绒积雪的屋顶,前往村子的南面。两个穿着麻瓜大衣的高大身影闯进画面里,他们并肩站在通往村子的小道边,背对着快速向他们靠近的镜头。
嘈杂的背景音中响起一个模糊的声音,似乎是其中一个人发出来的:“这见鬼的天气可真冷,我们一会儿能去麻瓜的酒吧喝一杯吗?”
“还是算了吧。”另一个说,“要是让穆迪发现了可不好交代。”
最先说话的那个人耸了耸肩,而镜头则在直直地冲向他的后脑勺。他好像有所感应似的,忽然回过头来,惊喜地扬高眉毛:“嘿——艾薇!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电视机面前的孩子们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吉迪翁!”尼尔森第一个叫起来。
“他听不到我们。”费比安神秘而得意地说,“我在艾薇身上做了点儿小实验,现在我们看到的都是艾薇看到的。”艾薇是一只小巧聪明的绝音鸟,他住在戈德里克山谷的这段时间,她总是和琼斯家的两只猫头鹰一道玩耍。
在场的小巫师都忍不住发出赞叹的声音,就连艾尔维拉和阿米莉亚也不例外。此时艾薇似乎落在了吉迪翁·普威特的肩膀上,他们只能从电视里看到他的下巴,还有时不时闪过的、巨大的手指。
“这是只绝音鸟?你居然能驯服它!”电视里响起另一个巫师的声音。
“我跟费比安一块儿养的。”孩子们听到吉迪翁说,“我们的柳克丽霞伯母养了一对绝音鸟,艾薇是他们的女儿,她还是颗蛋的时候就被我们偷过来了。”接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振了振,“好了,自己去玩会儿吧,别飞太远。”
艾薇很听话,因为电视上的画面又开始上升,孩子们看到吉迪翁和他的同伴在一点一点变小,谈话声也消失不见。聪明的绝音鸟在村子上空飞了一会儿,又开始低低地穿梭在村庄里的房屋之间。她滑翔至村子中央的广场,紧跟在一个麻瓜男人身后,飞进弥漫着欢声笑语的酒吧。酒吧里的服务员急急忙忙地找来扫帚想把这只蓝色小鸟赶出去,孩子们看到电视里的画面在迅速地旋转:有的麻瓜在喝酒划拳,有的站在桌子上跳着滑稽的舞蹈……一切都引得小巫师们不住地发笑。
笨手笨脚的麻瓜服务员最终取得了胜利,艾薇在又一个人推门走进酒吧时敏捷地逃出去,掠过在广场中间穿行的麻瓜们的头顶。
“等等,刚刚那是什么?”艾尔维拉突然止住了笑声。刚刚画面迅速一转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白森森的东西。
“什么?”费比安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
“刚才那个……”艾尔维拉看着电视屏幕上旋转的画面,拿不准她刚才看到的是什么,“那个人。”
“不就是个人吗?”奥利弗奇怪。
“可是他走路的姿势很怪,”艾尔维拉纠起眉头说,“摇摇晃晃的。”
“没准是喝多了呢。”尼尔森说。
卡丽娜也揉一揉眼睛,学着大人的口气说:“一会儿艾薇飞高一点就能看到了。”
恰好这个时候,艾薇开始往更高的天空上升。镜头很快升高、拉远,孩子们从电视里看到逐渐缩小的广场,还有那个慢慢悠悠、摇摇晃晃地走在广场上的身影。
“你看,就是个麻瓜。”费比安认出那人身上的麻瓜衣物,“他肯定是喝多了。”
坐在阿米莉亚和尼尔森中间的莱安忽然抬起小手,指向屏幕上的一角:“那些是什么?”
艾薇已经飞得很高,村子的全貌现在只占了电视屏幕三分之一的部分。莱安指着的是村庄的背面,那里连接着通往山谷外的马路,这时除了进进出出的麻瓜汽车,还有一些黑色的、像是人影的小点在移动,他们密密麻麻地占满了马路,正以一种诡异的一致性往村子进发。
马路上的车辆陆陆续续停下来,有的车灯开始令人不安地闪烁。
“呃,也是麻瓜?”奥利弗的语气里透着一丝犹疑。
艾薇在朝那条马路飞近,他们发现挤在马路上的那些人当中,有不少人穿的是他们熟悉的巫师袍。
一种强烈的紧缩感支配了艾尔维拉的喉咙。
“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过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不太对劲,”费比安紧张起来,“我得给吉迪翁他们传个消息——”
他拔出魔杖跑上了楼。六个孩子还留在客厅,屏息盯着茶几上的麻瓜电视。艾薇飞得更近了,现在他们看到了一张又一张清晰、惨白的脸孔:他们睁着凹陷的眼睛,眼眶里没有眼珠,行尸走肉般摇摇晃晃地逼近镜头。这些“人”穿着麻瓜的衣服,或者巫师的袍子……有男人,有女人……也有孩子。
阿米莉亚僵硬地站起身。她瞪着电视里那些白森森的脸,面色苍白,嘴唇变得毫无血色。
“是死尸。”她说,“全都是死尸。”
在她话音落下之后的几秒钟里,屋内的几个孩子都没有动弹。冰冷的沉默如海水般灌满了整个客厅,直到第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破快要结冰的空气。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更多的尖叫便从四面八方传来:电视里,窗外,门外。艾薇的飞行变得惊慌失措,屏幕中的画面飞速地旋转、颠倒,他们看到有死尸打碎了马路上汽车的车灯,接着又砸碎玻璃窗,把车子里失声惨叫的麻瓜拖出车窗,或是将他们黏糊糊的手伸进车子里。
画面最后一次震颤的时候,艾尔维拉看见一具死尸将一个试图逃跑的麻瓜扑倒在地,张开腐烂的嘴,啃下了对方的鼻子……
奥利弗弹起身,箭一般冲向窗边。
“他们进来了!”他大喊,“他们在攻击麻瓜!”
村子里的街灯不知什么时候全都熄灭了。一具具死尸奔走在街道上,他们在麻瓜的酒吧破门而入,击碎一扇扇亮着灯的窗户,砸开一张张紧闭的屋门——房子里的灯光一片片暗下去,恐惧的尖叫在街头巷尾回荡,惊慌的人群无措地逃窜,有人跌倒,有人被死尸咬住了喉咙。
“我们得出去帮忙!”奥利弗焦急地高喊,“那些麻瓜对付不了他们!”
“不行!”阿米莉亚厉声说道,“那一定是伏地魔的军队——他们说不定就是冲着你们来的——”
吓得呆住的卡丽娜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尽管它又轻又弱:“我们?”
“就像去年的斯克林杰一家。”阿米莉亚的脸依然白得吓人,“你们不能出事,否则魔法部就会连失两任傲罗领头的家庭——”
“外面那些都是麻瓜!手无缚鸡之力的麻瓜!”奥利弗不可置信的吼叫打断了她,“难道明知道他们是冲我们来的,我们还要躲在这里,看着无辜的人被杀吗?!”
“你不明白!”阿米莉亚高声反驳,目光如炬,“这不只是琼斯一家性命的问题!如果你们今晚也丧了命,整个巫师世界都会大乱!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你才不明白!”奥利弗出离愤怒地大吼,“那些都是人命!人命!”
他跳起来,拔出魔杖往大门的方向冲去。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光刺向他的后背,他猛地顿住,僵直地倒到了地板上。
阿米莉亚一愣,扭头朝沙发那头看过去:艾尔维拉站在沙发边上,手中举起的魔杖还对着奥利弗的位置。她的眼睛很亮,亮得出奇,绷得紧紧的脸上是一种阿米莉亚从未见过的、近乎冷漠的冷静与果决。
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
几秒之后,卡丽娜颤着声音叫她:“维拉……”
又是三道白光飞过,卡丽娜、莱安和尼尔森在沙发旁倒下。
阿米莉亚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右手摸向口袋里的魔杖。她紧紧盯着已经击昏四个孩子的艾尔维拉·琼斯,她出手太快,阿米莉亚担心下一个被咒语击中的就会是自己。
这种担心却似乎是多余的。艾尔维拉垂下紧握魔杖的手,视线越过阿米莉亚,投向了茶几上的电视机。阿米莉亚犹豫片刻,也慢慢回过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个小小的屏幕。两个姑娘都不再有任何动作。
“都待在客厅别动!”楼梯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费比安大声警告着冲回客厅,“吉迪翁他们已经在行动了,我还通知了汉——出什么事了?”他在沙发后面刹住脚步,不知所措地看着客厅里倒下的四个孩子。
没有人回答他。
艾尔维拉和阿米莉亚都一动不动地望着电视,注意到这一点的费比安也朝它看过去。
绝音鸟艾薇盘旋在戈德里克山谷的上空,她飞得那么高,以至于他们三个能从屏幕里俯瞰到黑黢黢的森林、只剩下零星几点微弱灯光的村庄、混乱地逃窜的人和死尸……还有一团幽灵般飘浮在半空中的,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无声地飞向村子的漆黑身影。
“他来了。”艾尔维拉说。
她曾经听莉莉描述过他的样子,她以为她不会有机会亲眼见到他。
那张灰白的脸出现在屏幕里,由远及近。艾尔维拉能看见蛇一样的脸孔、蜥蜴般的眼睛。他仿佛没有边界的袍子融进黑夜里,闪着红光的双眼瞳孔竖直,细缝似的鼻孔下方,石灰一般苍白的嘴唇咧出冰冷的微笑。
“……伏地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