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子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店小二的声音响起:“两位娘子,你们的菜来了!”
邺婴之高高提起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旋即摘下了帷帽。温善瞥了她一眼,道:“进来。”
店小二端着几样菜进来一一摆上桌,温善问柏伶:“你们吃过晚食了吗?”
“已经吃过了,娘子不必顾及我们。”柏伶道。
“那你带赵铃去吃些东西吧,她今日随小郡主奔波了一日,如今还空着肚子呢!”温善又道。
赵铃张了张嘴,邺婴之心不在焉地道:“嗯,你就去吧,吃完再回来。”
赵铃只好跟着柏伶先离开了阁子,而高二一直呆在外头的堂座留意着这边,再者说在天子脚下,也不会有人敢闹事,所以她们安全得很。
“小郡主方才跟受惊的兔子似得,可是瞧见了什么?”温善问道。
邺婴之瞪了她一眼,道:“谁像受惊的兔子了啊!”
话刚落音,房门又被敲响,桌上的菜还未齐,邺婴之下意识地以为是店小二,便道:“进来!”
房门推开,一道紫色的身影立在门前,邺婴之连忙撇过脸去,身子都僵硬了。而温善发现她的异常,便将视线投向了门口。
高高盘起的发髻上簪着几支发钗,其中以一支翠绿的步摇最为耀眼夺目。她清冷的面容上画着淡妆,脖子上挂着一串珠翠璎珞,而紫色的衣裳、腰间挂着的饰物,令她看起来十分端庄大方又高不可攀。
温善不慌不忙地欺身揖礼:“臣温善见过南安郡主。”
南安郡主邺纯之,是许王的长女、邺婴之的亲姐姐。而温善之所以认识她,实在是因为她确如传闻中的那般出色:早在温善进入算学时,南安郡主便已经以十五岁的年纪通过了宗正寺的考试,无需十八岁便早早地将自己的封爵定了下来。
她不管是四书五经还是琴棋书画都不亚于当世的进士之才。同时因习得一手好字,又仪态端庄,深得女皇的喜爱,故而女皇也常召她进宫作陪。
作为时常在女皇面前露脸的人物,温善每月朔望都上一次朝,逢朝会也会出席,自然见过这位郡主。相较之下,邺婴之的确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阿姊!”邺婴之见自己装不下去了,才讪讪地叫了一声,“阿姊怎会在此?”
邺纯之没有理会邺婴之,而是先向温善回礼:“温丞有礼了。”她虽外表清冷,可待人的态度很是端雅,令人感觉不到一丝的不适,这也是她颇受赞誉的地方。
“阿姊请坐。”邺婴之心中忐忑,虽然邺纯之不会吃了她,可这是除爹娘外,她第三个最不想在此遇到的人。
邺纯之徐徐落座,又礼貌地请温善坐下,才道:“我听闻怀宁近来常往温宅跑,本担心她行事鲁莽打搅了温宅上下,准备改日备些薄礼登门赔不是,却不曾想今日会在此遇见温丞。既然有缘遇见,那我便先在此替舍妹谢温丞指点课业的恩情。”
“臣学识浅薄,不敢称指点。”
邺婴之被她们冷落在一旁,本来心里七上八下的,可见温善这模样,心中略微不喜。邺纯之兴许不知,可她跟温善相处了这么多回,知道她其实跟阿姊一样,面上处事滴水不漏,可内心却是一个很狡猾的人。
不过她并不喜欢这样装模作样的温善,这样的温善让她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可偏偏世人多数都这样,尤其是在权贵的圈子里,百官似乎都戴上了这样的面具。说好听些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其实就是装的!
温善并不清楚小郡主的想法,否则也要说她一句看事情过于以偏概全了。不过这的确不是她的真性情,在官场上生存了这么些年,她也得学会戴上一块面具,这样才能明哲保身呐!
客套话说了不少,邺纯之才切入主题:“这个时辰了,不知怀宁为何还会在此?”
邺婴之这才又开始紧张起来,许王一直以为她是来向温善请教课业,可若是让许王知道她其实跟着温善在城郊玩了一日,下回许王兴许就不让她再到温善这边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邺纯之知道,否则她定会向许王告状的!
她求救般看向温善,却见后者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那事不关己的模样让邺婴之一阵好气。
“嗯?”邺纯之盯着邺婴之,面上已经有一丝不悦。
温善放下茶盏,微微一笑:“今日臣与小郡主有一约定,若她能将《仪礼》背完,那臣就请她来洛阳第一楼。”
“是这样的,阿姊!”邺婴之忙点头。
邺纯之自是不信,不过温善都替她打掩护了,可见这俩人的关系不错。
怀宁居然交到朋友了。
邺纯之的嘴角翘了翘,道:“怀宁竟然能背出《仪礼》了,那回去后,也背给我听一听?”
邺婴之睁大了眼,干硬地笑着应下,她趁着邺纯之低头的瞬间瞪了温善一眼:你编造甚么谎言不好,偏偏说我会背了《仪礼》!
温善移开视线:我没说实话你就该感到庆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