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总归没多少精力的，况且对方还是个小孩，闹了一会小脾气便安静下来了。
看着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江砚，叶妧蓁又急又无奈，想要出言安慰，却苦于嘴拙，磨叽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光亮透着纸障窗门映进来，散在了屋里大大小小的物件上，恰好散在小家伙白嫩的面庞。
好不容易睡着的小家伙，此时却眉头轻皱，蝶翼般的睫毛不安地微颤着，要醒的迹象。
叶妧蓁连忙放下大红帐幔，挡去那调皮扰人的暖茸，轻轻拍着她的身子，哄她入睡。与其醒着会闷闷不乐，还不如让她多睡一会，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么重的心事，实在不妥。
小家伙原先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渐渐的恢复匀净绵长。
确定江砚又睡得沉了，她才放下心来。
屋里很安静，小家伙睡觉也很安静，她盯着江砚的睡颜瞧了大半天，又想起大太太对她说过的话。
这么乖的小女孩，一出生就要被所有人当成男孩子，她如今还小或许不会在意这些，可以后呢？长大之后，难道就真的要和自己过一辈子？
她无所谓，难道江砚也无所谓吗？
就这样想着想着，原就身心俱疲的叶妧蓁，困意渐渐袭来，不久也哈欠连连，正恍恍惚惚要入睡着。
随着炕桌上那层层耸立的山峦式香炉炉顶上缓缓升起香烟，烟雾渺渺，屋内静谧温馨，安静得如同时间静止了一般。
“日上三竿了，你还犯困？”
耳边突然传来严肃的训斥。
叶妧蓁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转过头去，入目的竟是一张带着怒气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困意“咻”一下子飞走了，十分地醒神，叶妧蓁急忙起立，小手不安地攥着衣摆，颤声，“老...老太爷。”
老太爷脸色很不好，也对，她这么扫他的面子，他脸色能好才怪了。
站在一旁的老李，笑脸道:“二奶奶别紧张，老太爷是来看砚二爷的，二爷好些了没有？”
“哦...哦...好多了，太太喂着她吃了些白粥，刚才才睡下的。”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江砚叫醒。
老太爷不再看她，自顾自地往床榻的方向走来，她赶紧侧身给他让出了位置。
他坐在床沿边，轻轻地摸着江砚头上缠着的白布条，唉声叹气了一会，转过头瞥了叶妧蓁一眼。
她低垂着眸子，完全不敢去看他，眼睛躲闪的模样让老太爷不由得冷嗤一声。
“我听说今儿一大早，大太太去找你了，她和你说什么了？”
冷冰冰的质问让叶妧蓁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微颤，背在身后事手狠狠地握成拳，任指甲刺痛了掌心处的嫩肉，才冷静了些。
她深吸一口气，“太太和我说了有关二爷的事，还和我说要好好的待二爷，护她长大。”还有您对她做的坏事。这一句她可不敢说。
“用不着了，你若还有心，就好生服侍砚哥儿，等她病好了再走；若是没这个心，你现在就可以回你舅家。”
老太爷淡淡的垂下眼，接过老李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又说:“当然，江家从来不会做亏本生意，我会派人跟你回去，你们收下的礼一分不能少，都要奉还。不然，你们就等着吃官司吧。”
她蓦地抬头，脸色苍白的盯着老太爷，赶她走不要紧，可是聘礼是给舅舅做手术的，怎么还....
不等叶妧蓁作答，床上的人便已经掀被起身了。
江砚揉着眼睛，声音却还有些微弱：“爷爷...”
老太爷闻声，赶紧把茶杯放回托盘上，转过身去，抓着江砚的臂膀左看右看，紧张得不得了。
“你醒了？快让爷爷好好看看你，脑袋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江砚眨巴着大眼睛，摇摇头，很懂事的说道:“爷爷，我没事，您不要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您不要罚她。”
原来江砚都听见了。
叶妧蓁顾不得其他，噗通一跪，抖得语不成声，“求您行行好，您想怎么样惩罚我都可以，我会洗衣做饭，什么都可以的，求您不要赶我走。”
老太爷摸了摸江砚的脸蛋，示意她不要想太多，方偏过头冷冷的看着叶妧蓁:“我是给砚哥儿找未来媳妇，不是长工，而你害了她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这次是撞破了脑袋，下次是不是就得要她的命？”
声音十分的冷静，威慑十足。
叶妧蓁大惊，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凄楚的说：“那次是我没有注意好，才一时没顾好二爷，以后我一定以性命担保，绝对不再让二爷受伤，求您了，不要赶我走，您赶我走还不如直接要我的命吧。”
江砚也探着身子来到床沿边，晃了晃老太爷的胳膊:“爷爷，您不要赶她走，她会给我剥栗子，还会给我讲故事，她好厉害的。而且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是我自己没站稳才会受伤的，和她没有关系。我不许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