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霞和二花在岩石山洞里蹲守了将近两个小时左右,陆陆续续钓上来大约二十多尾的鱼儿。
这个数量,着实有些出乎她意料。
通常情况下,这种山洞水潭的鱼类资源,要比露天水域差了许多。
而根据目前的垂钓情况来看,这个山中石洞里的水潭,鱼类资源并不贫瘠,反而非常丰富。
最让她啧啧称奇的是,在二十多尾的鱼中,只有八条本地鲶鱼,是明霞自己钓上来的,而剩下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小杂鱼,都是从二花的手中的鱼竿拽上来。
明霞都有点忍俊不禁,觉得这小丫头,体质有点玄乎,尽是招惹这些稀奇古怪的鱼。
明霞自己就平凡朴实多了,钓到的都是二三指头宽,不过二三两重量的鲶鱼。
虽然鱼小,但鲶鱼刺少,吃着比昨天的白条和鲫鱼方便多了。
有这几只鲶鱼打底,她们一家四口一整天的蛋白质需求,也就够了。
更况且,土鲶滋补,肉质细嫩,鱼肉中的蛋白质比大荤肉更适合她们久虚体弱的身体。
明霞带二花出来钓鱼,原本只想满足孩子的兴趣,却没想到,这位小朋友慢慢上手使用鱼竿的方法之后,拉钩的速度,比明霞还要快。
至少明霞上辈子刚刚跟着钓友们去玩的时候,可没有这位小朋友的成绩出众。
二花钓上来的小鱼重量很轻,基本上一只不到一两重。
这小丫头在垂钓上有天赋,明霞只头两次拉勾的时候,给二花帮了忙,提点了一些技巧,之后她自己就有足够的力气,将这些小鱼儿拽上来。
小杂鱼们形态各异,明霞拎着竹篓走到山洞外更亮堂的地方细看,发现这些比她指头略宽的小鱼,每一尾的模样都不一样。
从二花手上钓到的第一尾小鱼,浑身银白,两指宽,三寸长,宛如一片银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条短短的小白蛇。
还有一条小鱼,扁扁宽宽,像是一面三角形的旗子,尾巴一点红色的斑纹,在竹篓中挣扎跳跃,每跳一次,都给自己翻了一个面,不屈不挠,从扔进竹篓里,就没停歇过。
还有一只梭子形状的小黑鱼,身上特别滑溜,就算在没有水的竹篓里,也依然灵活地穿梭在其他鱼中,仿佛还在水里游动。
总之,这个装着鱼的竹篓,随着放入的鱼越来越多,整个看起来就像炸了锅似的,放在地上,都摇晃起来。
最后,明霞不得不用带着防雨的斗笠,盖在竹篓上,防止里面的鱼儿蹦出来。
最让明霞觉得奇怪的事情是,除了自己钓上来土鲶鱼,二花钓到的这些小杂鱼的生命力极强。
就算竹篓里缺水,就算它们离开水面已经很久,它们依然活蹦乱跳,一点脱水奄奄一息的模样也没有。
这让明霞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鱼这种生物,有什么认知上的偏差。
自己钓上来的最后一只土鲶鱼,已经没精打采,嘴巴一张一合快要断气的样子,而二花钓上来的第一只小银鱼,却依然能够飞快地甩动着鱼尾巴,脑袋对着竹篓的小缝隙,想挤出去。
二十多条鱼,放在竹篓里,还不到三斤重,但却比昨天明霞钓上好几斤重的大土鲫难对付多了。
在明霞觉得竹篓不能继续再装鱼的时候,果断放弃继续垂钓,收拾渔具,准备带二花返回。
明霞猜测,这个位于山洞中的水潭,与昨天钓鱼的浅水湖泊,应该是两个不一样的生态系统。
昨天钓鱼的浅水湖,生长的鱼类品种与明霞在上一辈子接触到的普通湖泊水库没有什么不同。
而现在她抱着的竹篓里装着的这些小鱼,明霞上辈子一只也没有见过。
回去的时候,明霞将竹篓背在前面,一手压着斗笠,免得竹篓里还在瞎蹦哒的小鱼们逃窜出来。
走了一小段路,明霞突然发现,默默跟在身后,自己拿着竹篓的二花小姑娘,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她眉眼耷拉着,小脸上满是沮丧,不太整齐的乳牙咬着嘴唇,显而易见不太开心。
奇怪,来钓鱼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去就有情绪了呢?
明霞放缓脚步,等二花走近自己,才放大声音说道:“二花,你今天拉鱼的表现很好,没想到你第一次就能钓到这么多鱼。”
二花这个年龄的孩子,再怎么早熟,也很难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大概没想到明霞会突然夸奖自己,沮丧瞬间转为惊讶,脱口说道:“我很差,一只大鱼都没钓到。”
二花看过竹篓子,里面稍微大只的鱼,都是她娘拉出来的,而自己钓到的鱼,又小模样又奇怪,看着也不太好吃。
明霞这下明白小丫头满脸愁云,一脸沮丧的原因了。
敢情是嫌弃自己钓到的鱼太小。
明霞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抬手揉了揉二花又黄又稀的头发,打趣地说道;“这么多尾小鱼,你还嫌弃它们呀?”
二花倒是正儿八经将明霞的打趣当成问话,皱着鼻子,严肃地重重点头,说道:“太小了,想要大鱼,像娘昨天那只那么大。”
“行,”明霞对小丫头的小野心,保持着肯定的态度,她继续往前走,同时大声地说道:“明天给你换大一点的鱼钩,大鱼钩更容易钓到大鱼,不过,你想一想,如果是一只大鱼在鱼钩上,你能跟它比力气吗?”
二花眨了眨眼,紧紧跟在明霞身后,仰着脑袋盯着她娘的后脑勺,充满斗志地喊道:“一定会的,我肯定能钓到最大的鱼,比昨天那只还要大。”
明霞嘴角的笑容就停下里,她就喜欢小丫头这副人小志气大,不服输的模样。
她可不希望自己养出的闺女唯唯诺诺,在外界的磨搓下,连点奋勇向上的心智都没有。
在这种对女性极为不友好的环境下,如果连这点志气和脾气都没有,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明霞投身在明小丫的身体里,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三个小姑娘,重复她们亲娘的命运。
这一段山路,明霞也没让二花闲着,一路上,给她讲了很多垂钓上的技巧和常识,都是一些基础的东西,明霞当年玩垂钓的时候,从钓友那儿听来的经验,或者自己查资料获得的知识。
明霞尽可能用浅显的语言去讲述这些内容,便是年龄不大,也能大概听个明白。
她们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往铁屋村的方向走去。明霞从二花口中,了解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她想试试看,能不能靠着这些信息,用钓上来的鱼,换一些重要的生活用品,毕竟,靠着每日不多的劳动值,从淘宝换东西,被六十年代物价差割了一大块肉,真是太亏了。
明霞在半路的时候,多长了一个心眼,将鱼竿上的鱼线和鱼钩取下来,鱼竿藏在一块石头后的草丛里,才背着鱼篓子,继续往村子里走去。
此时,农忙已过,这段时间,除了青壮劳动力日复一日在外开荒,其余妇人老弱分配到的集体劳动很少,除了五到六日上山采茶,其余时间妇人老弱基本不上工,大部分人都在家中料理家务,或者忙于像织布竹篾这样能换取一定工分的轻劳动。
因此,明霞靠近铁屋村的时候,立刻发现,今天村子里的动静很大,与她前几次来时空落落的模样大不相同。
她顿了顿脚步,压下心头一点不属于她的恐慌和畏惧,定了定神,牵起二花瘦得像鸡爪子的小手,一步一步稳稳往村子里走去。
下山路上,明霞向二花打听清楚她口中村长家二叔向他们收货的情况。
村长家的二儿子,大名游全文,是游香美的二弟,村里人都喊他游二。他经常离开铁屋村,据说在镇子上和县城里,有一点不为外人道的关系。
在村子里找到游全文不容易,大花二花他们这样的孩子,其实都是找他媳妇小山。
村长的老屋,在铁屋村最中心的位置,她要进村,无可避免地要穿过铁屋村,无论走哪个方向,都躲不开旁观村子里旁观窥探的眼神。
明霞发现,身处在明小丫的身体里,那若有若无的影响,在某些场景和环境下,会变得更强烈。
比如现在,被比如前些日子瞥见游家老婆子的时候。
好在她一向稳得住,回过神后,心头一狠,将明小丫深刻在心里的负面情绪全部镇压,一脸山崩于前不变色的表情,淡定地走进铁屋村。
“大花她娘!”
刚进村子,明霞就听到一个熟人声,转头寻找声音来源,正是明霞醒来第一天就来看她的铁头他娘。
铁头她娘手里挎着一个大木桶,木桶里放着满满的衣服,明显是要去洗衣服的架势。
村里有老井,村子里的妇人,多在井水边挑水洗衣。
虽然明霞并不适应与这位话多八卦多的大姐相处,但她始终记得,在当初一贫如洗的破屋里,这位大姐送来一袋救命的晒干地瓜,让她和三位小丫头熬过最艰难的几天。
“大花她娘,今个没集体活,你咋下山了?”村中老井的方向,与村长家相同,两人便并肩同行。
二花跟在明霞的另一侧,不时抬头看向铁头的娘。
“石姐,你叫我明霞吧,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铁头他娘姓石,在娘家的名字叫小草。明霞不习惯用身份的称谓,去代替一个人的本名,所以,问了她的姓名,喊她“石姐”。
同样,她也不喜欢用“大花她娘”这个称呼,代替自己的名字,所以先前也告诉这位大姐,让她直接喊她本名。
不过,这位大姐显然习惯了原本的叫法,一时半会儿还改不回来。这段时间,每次看见明霞,脱口喊得还是“大花她娘”这个称呼。
并且,她听到明霞喊她“石姐”,表情还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别扭,显得很不习惯,扫了眼四周,小声嘟囔道:“哎呀,那啥明,明霞,你这么叫我,真不习惯。”
“多喊两遍就习惯了。”明霞牵着二花的手,声音不大却极其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