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铁屋村西侧的山脚下,有一条浅浅的溪流,顺着山势蜿蜒而下,潺潺的溪水汇入山脚下的一处长椭圆型的小池塘里,再继续往更低的地方流去。
这个小池塘不深不浅,旁边用不同形态的岩石垒出一个又一个小石台。铁屋村的妇女扛着家里的衣物,到这个人工小石池旁清洗衣服和被褥
所以说,这个年代的人没有一个能配得上胖这个字。就算是最基本的家务活,捡柴火,劈柴,挑水,和洗衣,哪一样不要耗费一番功夫。
沉重的木桶,装着全家人的衣裳,走过高高低低的石阶,在水潭边蹲下,花费好半天的功夫,捶打漂洗,再抬着拧干的湿衣服,原路返回,晾晒自家院子里。
这种劳动强度下,就算真能做到三餐有鱼有肉,油水充足营养均衡,也很难养出一个体脂率超标的人。
这些耗时的工作,在电气化时代都被各种各样的家用电器所取代。
比如说洗衣服,大部分人需要做的,也不过是将脏衣服丢进洗衣机,加上洗衣粉,启动开关而已。
白山镇的供销站里,有出售专门的洗衣皂,但在铁屋村,是没有人用洗衣皂清洁衣物的。
他们举着洗衣锤,有节奏地敲打着摆放在石台上的衣物,凑着近的几位妇人,心思压根没在自己的衣服上,而是交头接耳地聊着话。
这里一向是铁屋村的八卦聚散地。
每家每户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三言两语,不费半天的功夫,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铁屋村这一阵子的大事就特别多。
今天的洗衣池旁,前一刻还在聊昨日他们村子里的那几户强制被送到政府农场改造的人家。
听说,是把自家女娃给丢了,犯了罪,要劳动改造,重新做人。
这条消息还热乎着,村东的周石头家媳妇,端着木盆子,又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被休掉的明小丫,把前婆婆送去劳动改造之后,从镇上找回了当年被卖掉的女娃。
“这家里拖着三个丫头,又再抱回一个,这不是找罪受吗?”正抡着一根木棒的老妇努了努嘴,啧啧两声,觉得明小丫实在是傻得可以。
一个蹲在旁边,用手搓衣服的女子,年龄看起来明小丫相近,她表情深有同感地接话,说道:“丫头底是别家的人,总归要嫁出去,她不想着找个人改嫁,养那么多个丫头,最后到老了还不是无依无靠,这是何苦呢?”
“哎呀,说来说去,到底是因为明小丫命苦,生来生去,没生个儿子。”已经洗完衣服的壮实村妇,听到议论,也没顾得上回村,木桶端在腰上,一副看不上明小丫的模样凑过来说道,“要像我这样,多生几个儿子,哪会被婆家赶出来。”
闭塞村落里祖辈世代的想法,像印刷一样,近乎相似。
嘴上或许没说,但铁屋村绝大多数的人,都觉得明小丫把卖掉的丫头再抱回来养,才是古怪反常的行为,反倒是那些被关到改造场的人,她们很难理解他们做错了什么。
直到政府公安的人在台子上喊话,铁屋村村民们才知道,现在这年头,把女娃扔了卖了,是犯法的。
“心太软,一口气养四个,到头来指不定一个都不能活呢!”年龄最大的老妇人沙哑着声音,皱着眉头,表情复杂地说道。
浆洗衣服的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上头。
直到有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话,越发离谱的讨论声,才戛然而止。
“这大花她娘,不是说神上身了吗?咱们这样说她,会不会……”
“……”
“……”
就算铁屋村村长在这里,都没这句话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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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霞来到这个世界,就住在山上到山上之后,屋边有一脉山泉,所以从来没有去池塘那边清洗衣物,自然也就没听到池塘边热热闹闹的议论声。
便是听到那些三观不合的闲言碎语,明霞也不会动气上心,夏虫不可以语冰,大概就是个意思。
回村子的路上,最开始花花排斥让游香美抱着,行走速度很慢,花了不少时间,不过后来,在明霞又哄又劝中,花花小朋友终于肯老实窝在游香美的怀里,她们的型录的速度总算加快。
山路依然不太好走,但明霞这段时间来来回回几次,身体的肌肉也逐渐适应这样强度的运动,这次虽然步伐还是赶不上游香美,但也比前两次速度快多了。
等她们到达村口的大树下时,花花小朋友已经抱着游香美的脖颈,小脑袋靠着她的肩膀,打着小鼾,睡得香甜。
两人在上山之前,先回村一趟,将白山镇派出所开出的身份户籍页交给村大队,大名明知蔷的花花小朋友,才算正式在铁屋村有了名分。
明霞接过明发云给她倒的凉白开水,一口气喝完,在这位远房老叔复杂的目光下,从游香美的手里,接过花花。
游香美的家在村子里,从昨天开始,游香美陪她去镇子,耽误了许多时间。如今已经回村,再让她跑个来回,明霞心中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