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来,总能吃下的。”裴寂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低头在她耳朵边上极小声地说道,“身?上有些肉,摸着才好。”
沈青葙刷一下涨红了脸,无耻两个?字就?在嘴边,可怎么?也骂不出口。
裴寂笑出了声。
沈青葙禁不住抬头看他,想起相识这么?久,是头一次看见,他这么?不加掩饰地笑。
短短的楼梯很快走完,楼下候着的婢女看见家主人这般亲密地抱着人走下来,连忙都低了头,沈青葙脸上羞臊,挣扎了一下想要下来,裴寂却把她抱得更紧些,低声道:“别动。”
他抱着她,一径走去寝间,沈青葙不由得又紧张起来,然而他只是将她放在榻上,跟着拿起了案上放着的琴囊,打开了,递过来。
一把琵琶。曲项凤尾,四弦四柱,是师父送给她的,她用了整整四年,心爱的琵琶。
沈青葙惊喜之下,脱口说道:“你?从哪里找到的?”
裴寂没有回答,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她的笑容从眼中到脸上,从唇边到两靥,灿烂明媚,毫无遮掩,这是他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她笑得这样欢喜。
裴寂心里突然起了怜惜,他想她从前大?约是经常这样笑的吧,可惜这些天里变故频生,要这么?笑一笑,却是极难得了。
在这一刹那,裴寂心想,他该想法子让她多笑笑的,再这么?郁郁寡欢下去,越发要瘦得可怜了。
他拿起琵琶放在沈青葙怀中,道:“派人去云州走了一趟,你?家里其?他的细软,我已经让人送去崇义坊你?舅舅那里去了。”
沈青葙半晌不曾说话。上次他随口一问,她也只是随口一答,他说再给她寻一把好的琵琶,她也并没有多大?期待,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派人去了云州,到底把琵琶给她送过来了。
心里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沈青葙低了头,轻声道:“多谢你?,三郎。”
裴寂摸了摸她的脸颊,有些舍不得让这这一刻逝去,他是能听出来的,这一声三郎,她叫的比从前都要真心。
沈青葙细细摸着琵琶,上好的逻逤檀烧槽,触手?温润,琵琶身?并不像眼下时兴的那样,到处镶嵌螺钿,镂画丰富,只是清清素素地刷了一层漆,又在尾部?用金丝盘出一支展翅的凤凰,简单富丽。
沈青葙忍不住轻轻拨了一下丝弦,铮铮然一声,仍旧是变故之前常听的调子。
裴寂垂目看着她,低声问道:“平日?里都喜欢弹什么?曲子?”
“什么?都弹一点。”沈青葙抬头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了头,有些害怕他会要求她,弹一曲给他听。
他千里迢迢取了琵琶来,便是现在要求她弹一曲,也不算过分,只是她眼下的心境,却有些近乡情怯,并不想弹。
裴寂看出了她的忧虑,拿过琵琶放回案上,忽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登高。”
原本他们这种关系,是不好一起出游的,不过她镇日?锁在这宅子里,也实在是可怜。
带她出去走走,也许,还能逗得她像方才那样一笑。
他低了头,轻声问她:“想去哪里?”
沈青葙犹自在为他这个?提议震惊,怔怔答道:“都听你?的。”
“那就?终南山吧,此时风景正?好,”裴寂一伸臂又将她抱起来,笑了一下,“多走走看看,也许回来时,你?就?能多吃些饭食。”
车子驶出宅门,裴寂双手?握了沈青葙的腰,轻轻一提,放在膝上,那日?马车里的情形瞬间闪回眼前,沈青葙怕起来,努力推着想要下来,裴寂也想着那天的情形,笑意半真半假:“别怕,我不碰你?。”
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果然只是揽着她腰,并没有乱动,沈青葙渐渐放下心来,耳边听见他道:“我听说,你?母亲在收拾光福坊的宅子,要搬出去住。”
光福坊的宅院是杨剑琼的陪嫁,那日?舅母高氏在车中说过那番话后,沈青葙就?隐约猜到母亲不会在舅舅家里住得很久,只是这么?快……
下一息,裴寂暖热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语声温存:“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去你?舅舅家里,跟家里人一起过节吧。”
“真的?”沈青葙顿时忘了伤感,脱口问道。
“真的。”裴寂又吻了她一下,凤目中笑意浅淡。
他想她真是好哄,只是让她回趟家,就?这样欢喜,过去他总让她待在宅中大?约是不对的,她就?像是风筝,线放得越长,越是好看,只要他把线头握在手?里,也就?不怕她飞走。
车子在山脚停住,裴寂将沈青葙抱下车子,跟着弯腰低头,在她手?腕上系好一只茱萸囊。
沈青葙知道,长安的习俗,重九登高时,都要佩戴茱萸囊,内中插着茱萸,才好驱邪避祟,只是这囊中,却并不见茱萸。
“来得急,没来得及采,”裴寂道,“还好山上也有,待会儿我给你?折几支。”
沈青葙心里一阵恍惚,总觉得今天的他,很有些不一样。
双手?交握,沿着蜿蜒的山路曲折向上,两边是郁郁葱葱的绿树黄叶,夹杂着星星点点白色的野菊,不远处有一株火红的茱萸,裴寂松开沈青葙,探身?折下一枝,正?要回身?时,半山腰一阵风起,隐约传来鼓乐的声响。
沈青葙听出来了,这是教坊的曲子《喜秋天》,是什么?人在这里弹奏教坊曲?
就?见裴寂眉头一皱,跟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山腰高声叫道:“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