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话中明夹鄙夷和嘲讽。
那边没反应，像是没听到似的。身体端坐着认真学习的样子，看上去一表人才。
郁琛轻扯嘴角，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路零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提醒郁琛，“你不是要去拿校服校卡吗？再不去就没时间了。午休我要回宿舍，肯定是不会陪你去的。”
郁琛啊了一声，恍然，“走走走。”
抄起架在桌边的拐杖往外走，路零在旁边搀着他的一只胳膊。
走廊的路平坦倒是好走，一拐一拐地慢慢走，总能走完。
只是，上下台阶是个难题。
楼梯口前，郁琛停了下来，那一个个平日看起来不起眼的台阶现今觉得高得吓人。他看了看前面，又转头看了看路零，眸光里巴巴地期望着什么。
他暗示，“路零，这不好走哇。”所以？发挥人道主义精神的时候到了。
路零缄默了一阵，才出言，“放心，我会扶好你的，慢慢下，没问题的。”
“......”听到这个回答，郁琛很想倒给他看。
一定是在装傻，郁琛心中百分百肯定。
碰上个清冷如冰的同桌，那也没办法。何况路零陪他去教务处已经很好了。不能再要求更多。
下楼梯下得很艰难，加之拐杖用得不熟练，好几次险些摔倒，幸好路零眼疾手快地拉了回来。
郁琛终于忍不住说，“路零，你能不能用点力。要不是我眼睛没瞎，我都不知道你是在扶我。”
路零握着他手臂的力度适时加重了些。
可还是如同羽毛一样轻飘飘的，郁琛无奈，“我是病毒吗？还是授受不亲？”说着，他直接就主动挽上了路零的胳膊。
路零的身体瞬间僵硬。
郁琛倒是心满意足，喟叹，“这样才是搀扶人的正确姿势嘛。”
然后再下台阶确实比方才要好了很多。
郁琛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诶路零，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没？”
路零迟疑了一会儿，“发呆。”算吗？
虽然感觉称不上是兴趣爱好，但这是路零比较常做的。
听到这个回答，郁琛明显一楞，“呃，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呢。不愧是路零，就是和别人不大一样，够新奇。”
“发呆好玩吗？怎么发呆啊？都发些什么呆呢？”郁琛笑意盈盈地问。
为什么他的反应和别人不一样？
他不应该觉得他很奇怪然后逐渐远离他吗？
高一新入学的第一天自我介绍，有人提问他的兴趣爱好，他就是这么回答的。
然后同学们就以那种异样的，宛如看外星人的眼神回馈他。
可是他为什么不一样呢？
不解，路零低声问了一句，“难道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从小到大，最常听到的教育就是要做一个开朗外向的人，积极地结交好朋友，成为一个优秀且人格健全的人。
可是他不擅长社交，孤僻，沉默，一点也不乐观。非但不主动去接触人群，反而还故意偏远疏离。如此异类。
难道不奇怪吗？
状似问得很漫不经心，可有可无到不一定非得得到回答，实则路零是很认真的。
这点，从他垂眸盯着地面就可以看出。
郁琛只是笑，语气轻快，“不会啊。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各色各异的人，奇奇怪怪的人也很多。就算被别人贴上奇怪的标签，那又怎样呢？”
“那又怎样呢。”路零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
某个角落，那团浓稠团绕的黑雾似乎照进了一丝光亮。
路零突然觉得眼眶微微发酸，他低垂脑袋快速眨了眨眼睛，将那股酸意压了下去。
只是心脏麻麻的感觉还尚未完全褪去。
郁琛将拐杖杵在下格台阶之上，挽着路零的胳膊微微收紧，杵着拐杖费力地再下一个台阶。
他一边说着，“而且，就是因为这些奇奇怪怪的人这个世界才精彩不是吗？如果每个人都是高度相似的，那多无趣。”
路零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郁琛突然想起一事来，“你昨天不是借我了把长柄雨伞当拐杖吗，你猜我回家的路上有多精彩。”
光是想象，路零已经能预感到了，“备受瞩目？”
“何止啊，简直就是万众瞩目！每一个路过的行人，不管男女老少，都瞥我一眼，那回头率，啧啧啧，真不是盖的。”郁琛光是回想就觉得精彩纷呈，“我想，在他们眼里，昨晚的我也是个奇怪的人。”
路零觉得好笑，但又觉得这样很不厚道，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露马脚。
“后来，有几个小女生大概是看不过去我的悲惨，主动上前要搀扶护送我回家。”郁琛接着回忆。
“那挺好的啊，有人帮助。”路零真心觉得。
郁琛顿了顿说，“......如果她们不是觊觎我美貌的话，倒也未必不可。”
当时那几个女生发亮的眼睛，就跟狼豺虎豹一样盯着他这一块肥美的肉，明显不怀好意。
“男孩子在外还是要好好保护自己，尤其是像我们这种稀缺的漂亮男孩，时刻都有苍蝇想冲上来叮一口，那就更得保护好自己。”郁琛语重心长地教导路零，“所以我当时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丝毫没给她们向我揩油和趁机加微信的机会。”
瞧他那骄傲不可一世的样子，还以为作出了什么大成就......
路零这下是真的没憋住，嘴角轻勾，眼角微弯，无声地笑了。
又下了一个台阶，郁琛不经意瞥了一眼，刚好看到这幅场景。
可能路零自己也没发现，他居然笑了，虽然不是那种哈哈大笑，却也难得且珍贵。
路零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虽然有眼镜和刘海遮着，但还是有一种容光焕发的感觉。
果然，微笑是很有魔力的。
而郁琛不打算提醒路零他笑了的这个事实。
他依旧专注下楼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若无其事。
只是，嘴角挂起很明显的弧度，迟迟不见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