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笛仍旧是一身张扬的红装,抱着把琵琶款款坐下,她视线一扫,一眼就看见赵九阑坐在二楼位置最好的雅座内,视线一瞬不移地落在那抹月白的身影上。
她嗤笑一声,想起了方才赵九阑的警告,没想到凤凰阁住着的那位,竟然是皇兄前几日迎娶的妻子,只可惜皇兄运气不太好,人都进了丞相府,还是被摄政王给劫了。
这两男争一女的戏码,要是被说书的知道,可真能添油加醋说上三天三夜呢!
她神色渐渐转冷,皇兄居然要她今夜助沈嘉仪离开天悦楼?呵,为了一个晋国女人大动干戈,打乱计划,他就忘记亡国血仇了么?
皇兄忘了,她宫笛没忘!晋国所有的一切,她都要统统毁掉,包括迷惑皇兄的那名女子!
她素手拨动琵琶弦丝,心中万千愁闷自指尖缓缓泻出,一阵激昂之音炸开,引得众人拍手称绝,那声音仿佛将人带到了边关的战场,激流猛进,忽上忽下,听得人心潮澎湃。
正当众人沉浸在异常紧张地气氛之中时,一股轻柔的清音悄然流出。那琴音极干净纯粹,恍若让置身幽境,一时间忘却世间所有烦恼。
宫笛的激昂之乐渐渐成了背景,众人的视线都缓缓落到了那抹月白娇躯上,出尘之音,仙人之姿,观台上不知何时已寂静无声,好像生怕自己的浊言浊语扰了此刻的澄澈之景。
曲已至中途,任凭宫笛如何发力,那些称赞目光再也没有落回到她身上。岂有此理!她美眸泛红如血,飞快一抬袖,一根银针便从紧贴着袖口飞出,直直冲向旁边的沈嘉仪!
沈嘉仪一心沉浸在指下的古琴清月中,竟浑然未觉。眼见得银针即将冲入她手腕,二楼雅座内忽然同样飞出一枚银针,此针速度更快,更凌厉,在空中与宫笛的那枚町然相触,竟反冲往宫笛的方向!
宫笛弯腰躲过,回过身看向二楼飞出银针的方向,皇兄?呵,为了一个女人伤自己亲妹妹?
她整个人阴如黑潭,又是迅速一挥衣袍,站起身将琵琶半抱在怀中奏乐,借着起身的契机,她将另一枚银针飞快击在沈嘉仪面前的古琴上,这一回,古琴弦不堪外力,“叮”的一声,应声而断。
众人恍若初醒,清澈之势顿失,台上只余激昂之音乍然回荡,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半晌,台上有人喊道:“刚才那道琴声呢?”
“自然是知道自己技不如人,恨得把琴弦都弄断了!哈哈哈哈……”
几个风流公子似乎不耐烦了,大声喊道:“既然琴弦都坏了,就别强撑着与宫姑娘站在一块了,快滚下去吧!”
沈嘉仪怔怔地看着断掉的弦丝,耳中是嬉笑奚落之言,要下场认输吗?
可方才她明明就要赢了,为何琴弦会突然断了?
她忍不住去看旁边的宫笛,层层帷幔下,似乎能看到宫笛讽刺傲慢的笑容……
她长叹了口气,掩住心中的失落,就要抱琴下台。忽然一阵劲风刮过,一抹藏青色的身影飞落至台上,他的手中还抱着一把古琴,一看就不是凡品。
有识货的,已经低低地叫了起来:“这不是安国失传已久的凤尾琴吗?”
“传言此琴琴弦由专门的匠人一根根锤炼而成,历足三年才在世上出现,一奏惊艳四座啊!”
众人惊叹之余,又对抱琴的男子产生了兴趣:“咦,那个戴着银面具的男子是谁?”
“既然能得到举世无双的凤尾琴,恐怕身份高贵……”言语间已经有了些尊崇之意。
赵九阑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轻轻一笑,大声道:“弹古琴的姑娘技艺双绝,在下不忍其仙音受一把破琴所阻,故而献上私藏凤尾琴,助姑娘一臂之力。”
说着,他便转身入帷幕,将凤尾琴放到了沈嘉仪面前,笑嘻嘻道:“小嘉仪,我都把自己的宝贝送给你了,一定要赢哦!”
“董礼貌!”沈嘉仪笑了起来,“你怎会在此?”她突然想到这是青楼,又想起自己的处境,脸上便烧红起来。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赵九阑温柔地拍拍她的脑袋,握起她纤细白嫩的手,心疼道,“什么破琴,竟然把小嘉仪的手给伤了!”
沈嘉仪这才发现,自己手指尖不知何时沁出了一朵血珠,在白皙皮肤上明晃晃的,尤为扎眼。
她正要拿出丝帕擦去,却见男子忽然俯身吻住了自己的指尖,温热略带粗糙的舌头轻轻略过,惹得她浑身莫名的一阵酥麻。
沈嘉仪自知于理不合,用力一挣,却怎么也挣不脱,她的脸更红了,耳垂似烧着了一般。眼见他松开了自己的手,忙将手指缩进袖中藏好,低头不语。
赵九阑又低低笑了一声,解释道:“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替好朋友擦去血珠有什么害羞的?”
这这这是擦去吗?这明明是……
“好了,不逗你,有了这把凤尾,好好比试哦,加油!”
说完,赵九阑便走出了帷幕,他并未直接飞身回到雅座,而是从宫笛的帷幔前略作了停留。风将帷幔吹得扬起,他冷冷朝里面的红装女子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已将所有情绪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