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啦!”话音刚落,一个杏黄色的高挑身影便仿佛一阵春风似的刮到了景玗身边,身穿杏色长衫,面若冠玉的慕容栩一边持扇自顾,一边拍着景玗的肩膀道,“小师弟打架又遇到难缠对手了?来别怕,师兄帮你。”
“别胡闹,认真点。”景玗伸手挥开慕容栩的巴掌,兀自朝院子角落走去,“老规矩,家中比试,点到为止,以五十招为限。败者……不得对‘天下会’入场人选一事再生异议!”
“接招!”景玗话音未落,合月这边已经刀光暴起,身影蹁跹瞬息舞出十多道刀影,冲着慕容栩直扑而来。慕容栩见来势凶猛,当下也不硬抵,将身一揉跳出刀光圈外,边退边惊呼道:“诶呀真是人不可貌相,莫非景家女子便都是这般的泼辣脾气?”
景合月的刀法颇得景家刀真传,来去纵横间开合霸道,刀光过处杀气四溢,虽片叶亦当两分。然而慕容栩的身法却偏偏如一缕烟气一般,只是紧紧缠住那凌厉凶狠的刀光不放,即不散也不收,只是这么若近若远地粘着惹着,伺机在刀势落尽时欺身以扇轻点合月的面门发髻、肩背腰肢,没两招便闹得合月面色绯红大发雷霆,招式也随之失了分寸。
“轻薄之徒!敢欺负我姐姐!”一旁观战的合琪见状也忍不住了,当下手中刀光一掠也加入对战之中。姐弟二人左右一分刀锋呼应,顿时便自成刀阵一体,将慕容栩团团围住。眼见着姐弟二人比肩联袂攻守有度,将慕容栩也一时缠的脱不开身,在一旁观战的景玗也不由得点头赞许道:
“这俩兔崽子,倒是比我想的要成长得更快些。按照这个速度,兴许下一届的‘天下会’,他们俩就足以担负起景家声望大任……不过现在还不行,招式已成,心性尚幼。休留罗先,你俩留心些,他们现在暴露出来的缺陷,也是你们这年纪比赴‘天下会’,容易被人利用的弱点。”
身旁的休留罗先一边答应着一边入神观望。合月合琪姐弟带人声势浩大闯入家主院内,早已是引来诸多家人侧目,这会儿小院四周里三层外三层,早已是站满了来观战的景家老少。就连玉羊也从小灶房内探出头来,躲在窗边看的啧啧称奇。
景玗点评未及片刻,慕容栩果然便瞅着二人错刀的空隙,一个箭步抽身出来,当下不说二话,指尖一扬将手中的铁骨金丝峨眉扇朝合琪面门扇去。正挥刀舞得酣畅的景合琪猝不及防,只见红雾一闪,合琪“啊呀”一声,捂着眼睛踉跄几步,倒出圈外。合月一见,连忙上前扶住弟弟,刀指慕容栩怒斥道:
“无耻之辈!竟敢暗箭伤人!景玗,这便是你请来的所谓高手吗!”
“在‘天下会’之中,这却是再常见不过的小手段。连这种程度的毒都防不住,只能怪自己幼稚。”景玗扬起下巴笑得颇为玩味,“毕竟‘天下会’之中,有刀枪棍棒,亦有暗器弓弩,各大世家皆有各自所长,莫非便要全依你景合月大小姐所喜所好,只以明招对弈不成?”
一席话说得合月面上又是红一阵白一阵,咬牙掰开合琪捂着双眼的手指,只见其眸子通红泪流不止,眼看着是不能再打了。另一边慕容栩倒是显得分外坦然,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递给合月,好言相劝道:“虽是小毒,但毕竟入眼,不可不小心万一,还是拿着解药找些水来,赶紧洗了吧。”
合月接过解药并不道谢,只是恶狠狠瞪了眼一脸无辜的慕容栩,将药和弟弟交给身后的亲随,嘱咐带了下去。等合琪走后,合月仍旧仗剑直指景玗,厉声呵斥道:“刚才那场不算,我不服!景玗,你下场来,我今天便非要与你对阵一场——我好心救个落难女子,你前夜却派人将她绑进府来,可是确有此事?”
“你说那事啊,原本我还想保全你在家中的些许颜面,但既然你问起来了,那便自当告知。”景玗已经乐得快合不拢嘴了,扬手招来身旁的休留,“把供状呈给月小姐。”
“是。”休留答应一声,便从袖中掏出一份纸卷来,双手呈上递给景合月道,“月小姐,经我等连夜审问,那芸娘已经承认自己是‘朱皇’明家派来的细作,便是专为打探我景家比武内情,特意安插到您身边的……这是她亲手写下的供状,您请过目。”
“什……”此话一出,合月便是当场愣住了。她一向自视甚高,却也自诩侠义心肠,在长留城内往往路见不平便是拔刀相助,于市井中颇有“侠女”声望。芸娘一事,原本是她颇为自得的义举之一,如今却成了引狼入室、自曝家私的笑话,这却是比适才比武落败更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你……你骗人,我不信!”合月握着供状却不打开,仍旧拧着性子站在原地不肯退下。景玗没了耐心,踱步上前,朗声问斥:“不知道江湖凶险,亦不知道人性晦暗,却一心做着豪侠大梦,指望在群龙环伺中一战成名;明明是活在长辈羽翼庇护下的雏鸟,却嘲讽他人为旁门左道,对实战真章不屑一顾……月妹妹,你却告诉我,在这景家,究竟谁才是靠着家族声望狐假虎威、不学无术的纨绔之辈?”
此时的景合月牙关紧咬双肩微颤,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了,正当她一跺脚想要冲出院子之际,身后的慕容栩忽然掐尖了嗓音,脱口唤道:“月小姐,不知那‘苏和香’用着可还称心?”
合月正要跨出院门的脚步微顿了顿,下一秒便是拔足飞奔而去。从玉羊的角度,却是正好看到她眼角飞起的点点泪光——景玗今天这招“请君入瓮”可谓是全方位彻底打垮了合月合琪姐弟的傲慢自信,技不如人已是小事,身边随随便便即可被外敌安插眼线,贴身物事收自他人相送却不知来历……这一件件一桩桩,足够景家姐弟反省自恼好一阵子,无心再掺和他事了。
只是因了慕容栩那一嗓子,玉羊旋即想起当时香具店里那画中仙一般的美人,浑身不由自主地便是一阵哆嗦——景玗的师门简直太可怕了!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师父,才能教出这么一群风格各异,却都让人忍不住想退避三舍的妖怪弟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