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略书的哭声喑哑而凄切,其中饱含着二十多年来的内疚自责,也隐隐带着近似癫狂的欢喜……慕容栩心中乱做一团,想认却又不敢认,只是木偶一般任凭宋略书死死抱住自己哭到不能自已,全然没有发觉两行清泪正顺着自己的面颊无声落下,一点一滴砸碎在宋略书的满头华发上。
二十多年,整整二十多年,他终于知道自己是谁,终于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终于知道自己姓什么,终于知道自己来自何方……然而这种感觉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喜悦,相反,更加巨大的疑团与困惑随之而来,如同乌云一般,瞬间笼罩了他刚刚清晰起来的身世与心神。
“宋叔叔,您先别哭,您告诉我……”慕容栩伸手将宋略书硬是扶稳,正色凝眉几近咬牙切齿地问道,“当时在我家放火的人是谁?害我如今家破人亡的……都是谁?”
“那是……”宋略书正待回答,忽然便听见山脚下传来凄厉的一声尖叫:“敌袭!”随即山下便传来箭矢破空而来的啸声以及人仰马嘶的混乱惨叫……闻听耳畔传来裂风之声,宋略书下意识地将慕容栩往外一推,随后只听“噗嗤”一声,一支流箭穿透护甲,扎进了宋略书的胳膊上。
“宋叔叔?”慕容栩大惊,正想起身查看对方伤情时,却见宋略书一把将箭头从臂膀中拔出,一张沧桑纵横的老脸上泪痕阑干,但已经满眼溢出毅然决然的杀气。宋略书将慕容栩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道:
“孩子,待出去以后,便去京城新竹山庄找你陆伯伯,他会告诉你一切……别怕,这一回便是让老朽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一定会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出去!”
“四人一组,枪兵压前,藤牌手防御,其余人等退回圈内,弓箭手轮流放箭,不要放一个活的下来!”现如今的鹿见山脚下,早已被北狄步兵与曹莲芝的弟子亲兵们团团围住,身为曹氏大弟子之一的忍冬如今正代替曹莲芝一手执掌帅旗,指挥“七绝阵”众兵卒根据山形变阵,作势朝匿于山中的贞阳援军围去……而在伏兵的重重紧逼下,被围于山中的贞阳援军疲于应付,不得不向山顶方向步步退去。
“不要慌!不能退,再退便真的要中计了!”就在山腰附近兵荒马乱之际,慕容栩搀着宋略书及时返回队中,制止了援军队伍的溃散。就在山下响起敌袭之声时,慕容栩已然料到己方是中了对手的圈套:狄人与曹莲芝的目的根本不是潺城,而是要进一步削弱贞阳城内的有生力量,将他们从城中吸引出来,好在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一举歼灭。
现如今城中兵乏将寡,倘若要出兵驰援潺城,能够进行有效作战的便只有刚刚抵达贞阳的宋略书的队伍,而曹莲芝与其“七绝阵”所惧的,便也只有宋略书这般无需顾及阵法针对的绝对实力……换句话说,今日这般“围点打援”之计,就是为宋略书量身定制的。山中不似平地,又是夜战,凡人即便真有如天神之威,在如此艰险的遭遇环境中也绝无法轻易突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