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文大师身上同样一袭素淡的藏青僧袍,棉麻布料,身材不高大还有些可爱的矮胖,圆滚滚的脸上生了一双又厚又粗的眉毛与一双亲和的笑眼,耳垂很厚,他看起来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僧人,并没有极其圣洁的外表,也没有什么脱离尘世的绝尘气质,站在那,就是一个矮矮胖胖慈眉善目的老光头。
但戒心打心里敬重这个老光头。
“戒心,你真的不管了?”德文大师问完之后就见低着头一声不吭。
德文大师抬手摸摸她杂乱的头发,“罢了,你跟为师来。”
师徒三人走到了院子西北角,此处僻静,避人耳目。
“师傅。”戒心抬头,声音闷闷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为师算的。”德文高深莫测一笑。
既然能算出他们在侯府,那也意味着也能算出他们干的事,那他来这里...
“你想让我救皇后?”戒心不由的这么想了。
“对,师傅想让你救皇后,救金陵朝。”德文鲜少这般严肃的同她讲话。
戒心见他如此认真不由的愣在了当地,救皇后等于救金陵朝...这也是师傅算出来的...师从德文十年整,戒心亲眼见识过德文与南疆邪修斗法与西北巫师斗符的厉害,对他的能力丝毫不会抱有任何怀疑,现下他说了救皇后就是救金陵朝,戒心更不会有半分怀疑。
但是,皇后她为后不仁,残害皇子心狠手辣,这样的人怎配做一国之母,今日倘若真将她救活,他日她又为非作歹怎么办?
救还是不救,戒心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戒心。”德文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还记得师傅跟你说过的一句话么。”
戒心抬头看他,“什么话。”
德文宝相庄严的道:“我们不是佛祖,没有一眼看破真相的大能,常常会为世俗种种蒙骗,遵循佛祖教诲,置身方外,做一名僧人该做之事,其余一切视作云烟,贪嗔痴念穿脑过心中仍有清净地,世俗的对错,不是我们能去评判的,我们要做的只是顺应天理。”
戒心听懂最后一句了,“救皇后是顺应天理?”
这话虽精简,但却十分扼要的将他上面那番话真正想传达的意思说了出来。
“行,我听师傅的,救她。”良久,戒心有气无力地回了这么一句,之后转身进了屋里。
这次她把所有碍事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戒律,德文打算跟进去,然而却险些被戒律狠呆呆的关门动作给夹到鼻尖儿。
“什么狗脾气。”德文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鼻子,看着眼前那扇门哪还有什么端庄超然,“先前你私带戒心出寺的事为师都还没跟你算呢,你还抢先一步发起火来了。”
然而到底是他强迫了自己小徒弟去做不乐意的事儿,自知理亏,于是也就此打算从此不再提那私带之事。
大概三个时辰后,太阳挪到了正头顶,门才从里面被人打开,戒律背着戒心从里面走了出来,戒心两只手搭在戒律的肩膀前无力的垂着,嘴唇苍白,脸颊上没有什么血色,平日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也失去了笑意,疲倦的盯着地面。
德文叹一口气,上前用宽大的袖子盖住了她那缠了一圈纱布的手腕。
“我们娘娘怎么样了,救活了吗。”李公公也是被关在门外的大军一员,此时见他们出来赶忙往里瞅了一眼然后拦住了他们。
他神态焦急满嘴皇后满嘴娘娘,话语间自动就忽视了明显虚弱的戒心,也根本不问戒心是怎样救他家娘娘的,上来只问结果。
戒心在他眼里与一个用完就扔的工具仿佛并无二致。
戒律双眸一眯,十分不待见这等人:“滚开。”
“你怎么说话的,我问我们娘娘怎么样了,你别总是想走啊,要是娘娘因为你们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皇上交代啊,总之在太医没有确认皇后没事之前你不能走!”李公公撒泼的抓住了他,并且还让禁卫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不想死就赶快都给我滚开,不然把你们全杀了。”说这话的时候戒律虽然温和的笑着,然而眼底的认真却让众人知道他说到做到。
多少年了李公公都没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过了,抹了厚厚一层白粉的老脸登时阴阳怪气的高声道:“大师,咱家虽是奴才,但也是皇上的奴才,咱家替皇上担忧娘娘,你怎的这般疾言厉色,这是对皇上不恭,对皇后不恭,还有杀害皇宫禁卫,那可是砍头的罪。”
“戒律。”德文低声提醒——毕竟这李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亲信,用了几十年的老太监了,搬弄是非的本领在皇宫里都拔尖,跟他说一声结果就是了,做言语之争他们根本占不到便宜。
戒律一侧头,杀气瞬间指向德文,德文严肃寸步不让,这时候让了戒律这小秃驴还不定对李公公说出什么更加难听的话。
“师兄,算了吧,你将我放到里面,我...”戒心不想让戒律因为她与皇宫的人起争执。
“不好意思,屋里面没空,你要是想歇,去那。”李公公指着院子的西北角。
“老太监你找死,很好!我成全你。”戒律大力的踹了李公公的胸口一脚。
戒律是护国寺武功最强力气最大的弟子,他的一脚能踹断护国寺后山的百年大树。
李公公这个阉人那承受得住这脚,登时诶呦了一声狠狠的砸到了一大片禁卫,十几个人在地上扭成一团。
剩余的那些见戒律竟敢伤人,登时都拔出了刀对准了他。
“师兄,你冷静点,我们不能给师傅惹麻烦啊。”戒心了解德文对金陵朝的看重,不想因为她让师傅难做。
“快,快将这个贼子给我拿下。”李公公在几个禁卫的搀扶下缓缓的站了起来,平复之后气得要死,只想赶紧把这个贼人关进天牢。
然而话音一落,一个闪烁着冰冷寒光的东西擦着他的眼角深深的插入了土里。
众人看去,只见地面上一根大约一指长的银针在晃悠,针尾上还带着一丝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