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旻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他将茶碗随手搁在了炕几上,抬头凝视着淑妃的眼眸,说道:“淑妃真是好教养,贵妃时常刁难于你,你倒觉的她可爱?”
淑妃略有几分措手不及,她怔了一下,转而又笑道:“皇上,取笑臣妾了。臣妾自来是这个脾气,笨嘴拙舌的,就觉着贵妃姐姐这样的人,实在可爱呢。”话未了,她便咳嗽了两声。
陆旻看在眼中,似是颇为关切道:“淑妃这病,可怎样了?若还不好,朕便自民间召请名医进宫为你诊治。”
淑妃忙说道:“皇上不必为了臣妾一人,如此兴师动众,怕是要惹朝野议论,臣妾于心不安。再说,太后必定又要训诫臣妾了。”说着,她螓首微垂,似有一分委屈。
陆旻瞧着她,将臂肘搁在了炕几上,颇有触动道:“太后管辖后宫严苛,你受委屈了。”
淑妃摇头道:“有皇上这话,臣妾不觉得委屈。”
宫里的人和事,就像戏台上的戏。
彼此都知道这不是对方的心里话,却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对下去。
陆旻同淑妃说了几句家常话,便吩咐李忠将带来的茯苓丸拿来,又道:“今日倒是空闲,所以朕来瞧瞧你。时候不早了,朕先回养心殿,不打搅你休息。”
淑妃眼见皇帝要走,便有几分急了,忙道:“时候既不早了,皇上何不在臣妾这里用了晚膳?春寒料峭的,这一路回去再喝些冷风,怕是要作病,就是臣妾的过错了。”
陆旻掸了掸衣衫,说道:“不必了,还有些折子要批。你身子不好,也早些歇着罢。”说着,就迈步要走。
淑妃看他即将走到门畔,心中急了,竟一时忘了分寸,出声道:“皇上!”
陆旻回头,望着她不语。
淑妃脸上一片绯红,咬了咬唇。
陆旻见状,便挥退了左右。
淑妃一步步走上前来,双眸如水,半晌低声道:“皇上,可否让臣妾真的服侍您一回?”
陆旻瞧着她,看她一副惊如小鹿含情脉脉的样子,不觉唇角微微一挑,出声道:“淑妃莫不是忘了?朕以往是怎么交代你的?先帝仓猝离世,朕心悲痛,曾在灵柩前发誓,要为先帝守孝四十八月。孝期未满,朕绝不行敦伦之礼。”
淑妃嗫嚅道:“皇上至孝,臣妾钦佩。但……但……皇上登基将满三载,膝下一无所出。不止前朝议论纷纷,太后也时常问责后宫……”
陆旻神色冷淡了下来,他淡淡说道:“淑妃,既入后宫,身居高位,有些委屈是不得不受的。”
言罢,竟拂袖而去。
淑妃无奈,只好俯身//下拜,恭送皇帝离去。
待皇帝走后,淑妃缓缓起身,卸下了满脸的温婉谦卑,尽是不甘愤恨。
秋雁快步走进来,本是笑盈盈的,见了她主子这神情,吓了一跳,说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淑妃冷声道:“无事,可打听出来了?”
秋雁点了点头,道:“原本李公公不肯说,张公公今儿又没跟来,奴才使了银子,李公公才透了些口风。”说着,走上前去,向她主子附耳低语了两句。
淑妃听着,双目炯炯的看着她,问道:“当真?”
秋雁道:“千真万确,皇上今儿去甜水庵,不单单是拜佛探望太妃来着。”
淑妃不言语,紧紧的咬着唇。
秋雁见她脸上红色越发盛了,道了声告罪,试了试淑妃额头,失声道:“啊呀,主子您在发烧,奴才这就请太医去!”
这边,钟粹宫里延医请药,又是一片忙碌。
陆旻乘于歩辇之上,狭长的凤眼轻阖,似在养神。
片刻,他问道:“她问了?”
李忠打了个激灵,忙低声回道:“回皇上,瞅着皇上与淑妃娘娘说话的空子,秋雁问了。”
陆旻轻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李忠揣摩着皇帝这会儿兴致不错,便试着问道:“皇上,奴才瞧着淑妃娘娘对皇上很是谦恭柔顺,也很是惦念着皇上。这饶是病里,也没少做了鞋袜使人送到养心殿来。怎么皇上总不准她服侍呢?”
陆旻果然心情甚好,笑了笑,竟说给他:“这欲拒还迎,欲盖弥彰的把戏,淑妃玩的过火了。”
李忠恍然大悟:“皇上,您是说……”
陆旻说道:“你都提前知会过她,依然这幅样子接驾,分明是要告诉朕,她性淡如水,安贫乐道。朕来与不来,她不甚在意。她打量朕是个傻子,以为自己高明的很,笃定了朕会吃她那一套呢。”
李忠陪笑道:“皇上,淑妃娘娘如此,也是为了讨皇上的欢心,情有可原。”
陆旻垂眸,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李忠,钟粹宫平日里没少与你好处吧?”
李忠哆嗦了一下,连忙道:“皇上,奴才可不敢行那背主忘恩的事儿!即便两宫娘娘偶尔打点奴才,皇上也都知情。就是,奴才就是觉着,皇上这登基三载了,身边空落落的,连个贴心人儿都没有……奴才心里不落忍。”
陆旻不语,半晌言道:“朕的贴心人,绝不会是她们。”
曾经他位列皇子之时,这些女人如何在背地里奚落嘲讽他,议论他,他怎会不知?
即便这个淑妃,人前装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依然是追着太子的屁股后面跑。
如今自己做了皇帝,她又来谄媚于自己。
其实,这人是谁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得坐在这个位子上。
陆旻曾经恶毒的想过,是不是一条狗坐在这位子上,她们也会如此?
她们要尊位,要赏赐,他都可以给她们,至于旁的,就免了吧。
本就不是真心待他的,他也不想在她们身上浪费什么感情。
贴心人……他的贴心人么?
想起那个唯一会真心待他的人,陆旻微微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