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这般想着,李忠脸上却是不敢带出一丝一毫,仔细服侍着。
陆旻饮了几杯酒,方命撤了下去,盛粥上来。
正当此刻,刘金贵进来报道:“禀皇上,贵妃娘娘派人送来一碟她亲手做的桃花水晶糕,敬献与皇上。”
陆旻微微一笑,说道:“贵妃什么时候会做点心了?”
刘金贵自是不敢回话,只静候吩咐。
片刻,陆旻沉吟道:“点心留下,之前西洋货船上下来一架玻璃水银镜台,使人送到承乾宫,朕赏赐与她。”
外头吟霜听着,心中那块石头才算落地,甚而还有几分得色。
刘金贵应命,自带了人去库房搬运物件。
李忠从旁陪笑道:“皇上,您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啊?”
陆旻扫了他一眼,言道:“朕没那般无聊,她到底是太后的侄女,到底该留三分面子。”
李忠连连点头:“皇上思虑周全,是奴才愚钝。”说着,盛了一碗鸡丝粥,双手送了上去,又问道:“那么,贵妃娘娘送来的点心该如何处置,请皇上示下。”
陆旻吃了一口粥,随口道:“赏与你了。”
李忠受宠若惊,忙跪了,说道:“皇上,这可是贵妃娘娘亲手做来献与皇上的,奴才哪儿有这个福气啊。”
陆旻轻轻一笑:“贵妃哪里会做什么点心,怕不又是借花献佛,你自管拿去吃,没人会说什么。”
李忠叩首谢恩,从地下起来,一张脸笑的挤成一团:“皇上待奴才真是恩德深厚,奴才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奴才一定尽心竭力的服侍皇上!”
陆旻听这样的话也是腻了,不过一笑了之,又吃了两口粥,问道:“你那徒弟……”
李忠赶忙回道:“皇上放心,奴才已吩咐好了,待他一能下地,就打发他去服侍贵妃娘娘。”
陆旻微微颔首,说道:“贵妃身边,也得有个机灵能干的人服侍。”
李忠附和道:“皇上说的是,贵妃娘娘今儿因皇上不曾过去,发了脾气,将去岁皇上做贺岁礼的水晶碗给砸了。能有个人时常在旁劝解着,该能好些。”
陆旻拨弄着调羹,淡淡说道:“她的气性,倒还是这般大。砸了便砸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朕便晾着她,由着她闹。总不成,她还能将皇宫一把火点了?若真如此,那太后倒是第一个不饶她。”
李忠听着,心里模模糊糊的觉着,皇帝这似乎是要将太后与贵妃分而治之。淑妃主子,瞧来也不像是真得皇上喜爱的。
然而,这是主子们的事,没有他插嘴的余地。
心里想着,李忠又问道:“皇上,倒还有一桩事。内侍省的总管位子空缺了出来,令谁补上合适?”陆旻却道:“不急,先放着。待会儿,传朕的口谕,令内侍省副总管钟铜上暂代正职。”
李忠微微一怔,旋即低头应命。
待晚膳已毕,陆旻批了一摞奏折,微觉眼皮酸涩,抬头惊觉竟已是人定时分,便吩咐就寝。
刘金贵服侍着皇帝洗脚,陆旻便问在旁立着的李忠:“太后可传话过来?”
李忠琢磨着该是内侍省那件事,便回道:“还不曾,明儿一早,可要奴才过去问问?”
陆旻却将手一挥:“罢了,太后既不问,那也不用因这点小事去搅扰她老人家了。明儿起来,你亲自到甜水庵走一趟,将朕的口谕,传给太妃。”
李忠连声答应着,又道:“太妃娘娘知道了,一定高兴。”瞧着皇帝的脸色,又补了一句:“苏姑娘若知道了,想必也会十分高兴。”
陆旻微微一笑,翻身在床上躺下,片刻便睡了过去。
李忠守夜,同他那小徒弟刘金贵一道走到外廊上。
刘金贵便悄声问道:“师傅,皇上果然要将恭懿太妃接回来?那就是说,太后娘娘也答应了?”
李忠瞥了他一眼:“哟,小子,学会揣摩上意啦?这宫里头尤其忌讳自作聪明,多嘴多舌,哪天掉脑袋的时候,可别怪师傅没提醒过你。”言罢,便在他后颈子上拍了拍。
宫里的太监们都有个禁忌,不许人盯着他们的后脖子,更遑论被人拍了,说是太监们大多没什么好结局,怕被人咒砍脑袋。
刘金贵吓得出了一背冷汗,忙陪笑道:“师傅,这是哪儿的话,徒弟蠢笨,还得您老人家提点。徒弟就是觉得,皇上对太妃娘娘还真是孝敬,一直惦记着,那边份例有没有按时发放,每月都要问一声。如今,又要把娘娘接回来了。师父既奉旨办这个差事,娘娘跟前也替徒弟美言几句。”
李忠嘿嘿笑了两声:“你小子倒是油滑,四处给自己找靠山。”嘴上说着,心里却琢磨道:皇上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思怕不是压根就不在太妃娘娘身上。这趟差事倒还真是个机会,若能在那若华姑娘面前说上几句话,往后也是多条路。
别看他是御前总管太监,皇上跟前儿的人,然而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有朝一日改朝换代,若不得新君的青睐,怕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所谓宫里的太监往往没什么好下场,多半也是这个缘故。
太子虽连影儿也没,但谁的肚子有希望,明眼人能看得出来。
李忠心里的小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
然而,隔日在甜水庵怡兰苑正堂上,他的算盘珠子碎了一地。
李忠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晌问道:“太妃娘娘,您……您说什么?”
恭懿太妃好整以暇的正了正身子,微笑说道:“皇上的好意,我自当领受。然而回宫办寿,大张旗鼓的,太过招摇,难免惹人闲话,于皇上也是不利,就不必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