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李忠过来传话,言说皇帝叫苏若华此刻就去御前服侍,春桃便就去了。
苏若华随着李忠往东暖阁去,随口问道:“李公公,那些外臣已散了么?”
李忠摇头道:“还不曾,好像边疆起了战事,颇有些军机政务要商议。”
苏若华有些吃惊道:“既是如此,皇上叫我过去?”
李忠咧嘴一笑:“这圣意,咱们哪儿敢胡乱揣测?只好低头办差罢了。”
苏若华听着,也就不问了。
到了东暖阁前,苏若华见外头站着几个面生的小太监,便知里面多半是有亲王、郡王在了,这是随侍过来的家奴。
李忠没有入内,只是打起帘子,让苏若华进去。
苏若华踏进门内,便听陆旻的声音自明间里传来:“依尔等所见,蒙古哈衣布族叛乱,该用何人前往平乱?”
她转到明间内,果然见地下放着三把红木椅子,坐着三名朝臣。陆旻就坐在书桌后面,清癯的脸上,满是郑重神色。
苏若华便低头上前,走到皇帝身侧。
她虽不曾在御前服侍过,但却伺候了陆旻多年,晓得他一切习惯,看他手边茶碗半空,遂提了茶壶过来替他满上。
陆旻爱饮极热的茶,不论冬夏,屋中总备着滚水。
随着热水倾入茶碗的声响,不知怎的,苏若华只觉得屋中好似几道视线都盯在自己身上,便越发的垂了头。
陆旻没有看她,只微微点头,说道:“去给几位大人也满上。”
苏若华应了一声是,提着壶,走到三人跟前,将茶碗一一添满。
御前规矩,宫人服侍外臣时,是一律不许抬头看人的,也算是个内外有别的意思。
苏若华将头埋的极低,只能瞧见三双几乎一模一样的朝靴。
待走到最右边一人身侧时,那人却忽然说道:“咦,是你啊。”
苏若华心中一跳,手上倒还平稳,照旧稳稳的添满了茶碗,没有言语。余光轻扫,只见这人金丝腰带上配着一枚羊脂白玉的佩,雕的却是并蒂莲花的风流名目。
她心中暗道:这荒唐王爷,不知又是哪位红颜知己相赠的信物了。想着,便又退回皇帝身侧。
这说话之人,便是当日她在街上阻拦过的西平郡王陆斐!
苏若华走回黄的身侧,不留痕迹的轻轻看了一眼堂上。
不曾想,这一堂上的竟都是自己认识的——西平郡王陆斐、当朝太尉赵斌,另一人身材魁伟,英武峻拔,眸光锋利如隼,居然是在甜水庵里护卫了太妃三年的霍长庚!
苏若华心中微微有些惊骇,她虽也猜着陆旻既能对他委以重任,日后前途必是不可限量。但她着实没想到,这才多少时候,他竟已能入东暖阁商议军机大事了。
须知,他之前不过是宫里的一名护军罢了。
陆旻看着自己堂弟那双桃花眼不住的围着苏若华打转,心中颇为不悦,淡淡道:“她是朕的人。怎么,你识得她?”
这话,透着几许震慑的意味。
一则告诫陆斐不要胡来;二来是暗中责问他是否染指后宫。
苏若华心口怦怦直跳,生恐陆斐那荒诞性子作祟,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
幸好,陆斐倒并不打算眼下生事,说道:“皇兄,你怎么忘了?你未登基之前,这小宫女总到坤宁宫去看你,臣弟是在那儿见过她。”
苏若华心下稍安,却听赵斌忽然说道:“皇上身侧,果然人才辈出,选到身边的都是绝色佳人。怕只怕,有那水性杨花,轻浮不知检点之辈,仗着几分容貌行出狐媚惑主之事,更祸乱后宫,酿妲己、褒姒之祸。”
苏若华微微蹙眉,这个赵斌想必是将赵贵妃不受宠的怒气都发到自己头上来了,竟把她比为史上那些祸乱宫闱的祸水妖妃了!
她轻轻抬眉,看了过去,只见那赵斌生着一张古铜脸色,面目倒也算的上威武——他是赵贵妃的生父,赵氏容色极美,他这当父亲的自也不会差了。只是那双眼睛,斜斜的盯着自己,似是不怀好意。
苏若飞心中生出些烦恶来,却也只能立在那儿,任凭他看。
陆旻心中光火,然而眼下却又不能同他翻脸。
赵家的势力,如今依旧盘根错节,没有彻底拔除之前,他尚且不能动这赵斌。
他冷哼了一声,言道:“赵大人,你这意思朕是个会为美色所迷的昏君?”
赵斌起身拱手,说道:“臣不敢,臣不过是进言提醒皇上,前朝覆车之鉴,不可不警醒。忠言逆耳,还望皇上恕罪。”
真是个狡诈狂妄的逆臣,他既已说忠言逆耳,又如何能治他不敬之罪?
一旁久久不言的霍长庚忽然说道:“此为皇上家事,外臣还是不要议论。战事紧急,还是说正事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