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去牙行,主要是为了购买一套用来交换一万吨稻谷的黄花梨家具。
最初答应王睿谦的时候,李承弼就没想过现打一套新家具,那样耗时太长,而且木料也不一定能刚好碰上。
恰好前世他在府城曾经见过一套雕绘精巧华丽的黄花梨家具,算了算时间,应该来得及将那套家具买下来,他才会那么爽快地和王睿谦定下一月之期。
在去牙行之前,李承弼先绕路去了莱州府码头,租了一间大仓库。
省得付了银子后,那套家具没地方放,他总不能当着牙人的面把家具收进系统仓库吧?
那套家具是在莱州府规模最大的牙行里寄卖的,前世李承弼在府城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没少和这家牙行打交道。
一进门,上辈子的熟人刘全就迎了上来,“这位客官,里面请。”
李承弼没有和他寒暄,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来意:“我想买一套黄云木家具。”
“巧了,小人手里正好就有一套。”刘全看出来人不喜废话,因而并不多言,只满脸堆笑地弯腰伸手,朝着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官还请移步,小人带您去瞧瞧货。”
李承弼跟着刘全出了牙行,前往北城区兴荣街,莱州府的达官贵人基本都住在那。
路上,刘全跟李承弼介绍道:“那套黄云木家具原是楚家大夫人的陪嫁,楚家大夫人出嫁时,无论是娘家还是婆家,都处于鼎盛时期,打造这套家具的时候,选用的是最顶级的黄云木,其上花纹全是云大师一手雕刻的,若不是这几年黄云木的行情不好,这套家具也不会至今还留在小人手里。”
说完,刘全想起面前这人完全是个生面孔,怕是对莱州府的情况并不了解,于是又谈起了楚家。
“楚家是大晏朝开国后第一批皇商,祖上甚至还有爵位,煊煊赫赫两百多年,算是莱州府有名的富贵人家,只可惜楚家大房嫡子上京时不小心得罪了侯府世子,致使百年家业毁于一旦,楚家几位老爷以及大房嫡子甚至被判了流放。”
“那之后,楚家剩下的人开始变卖家产,准备全家搬迁到流放之地,连这兴荣街上的祖宅都不打算留了,小人提到的那套黄云木家具,就摆在这楚家祖宅之中。”
李承弼看了刘全一眼,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厚道,要是换了他们牙行里的其他牙人,遇到自己这样的生面孔,恐怕不会将这楚家的事提前说明,免得因为忌讳,再毁了这桩生意。
其他人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比如担心惹到京城侯府,又或是认为楚家老宅风水不好,太过晦气,但李承弼却是不在意这些的。
上一世这楚家祖宅连同其中尚未卖出去的摆设最终都被外放到莱州府的祁连恒买下了,后来李承弼机缘巧合遇到了重金属中毒的祁连恒,根本没多想就用手边的牛奶救了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住在祁连府——也就是楚家祖宅里的。
现在想想,那时候祁连恒让他住到府里,估计并不是他以为的知恩图报,而是有些怀疑他吧?所以才把他放到眼皮子底下,想看看他有什么目的。
毕竟大晏朝的人可没有喝牛奶的习惯,看到他手边刚好有能解毒的牛奶,想太多也很正常。
他那时候脑子里还是现代人思维占上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天天喝牛奶,希望再长高几厘米有什么奇怪的,再加上祁连恒表面功夫做得好,相处一段时间后,他就天真的把人家当成了好友,自认为和对方有了过命的交情,做生意的时候还一厢情愿的把祁连恒拉来当了合伙人。
京城侯府世子一句话,楚家这种老牌皇商说倒就倒,若不是众多姻亲故旧相助,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说起来,他李承弼还不如楚家呢,楚家好歹是个大家族,他却只有一个人,所以哪怕他的产业早已比楚家多了十倍不止,在遭遇祁连恒掠夺时,他也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楚家得罪的那位侯府世子虽说有些实权,他的侯爷爹也很有能力,但和简在帝心的安国公,还是没法比的。
而在大晏朝,越是地位高的权贵,越是不屑与商贾为伍,李承弼前世还以为祁连恒和云弥公主是个例外,如今没有了那些迷人眼的假象,他才想明白,自己前世那种把人当好友的姿态,在对方看来,其实是奇耻大辱吧?
若不是他太会赚钱,各种新点子层出不穷,恐怕祁连恒根本忍不了十年。
念及此,已经走到楚家祖宅大门口的李承弼,面对着这个昔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如今凋敝衰败,人气全无的老宅,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