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个捂着伤口哀嚎的、恶心的男人,几乎就要呕吐出来。
好恶心、真的好恶心。
好可怕。
我想家了,我要离开这里。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孩子转身跑出了巷子。
他眼眶干干的,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往回跑的路上,勇利发现自己心里居然没有多余的情绪,至少在站在门前的时候,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按了下门铃,安杰过来打开门,一边抱怨道:“怎么这么慢?我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走了呢。”
勇利拎着运动包往前用力一甩,直接糊了安杰一脸。
安杰正好被打在鼻子上,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愤怒的看着这个小矮子:“怎么?想挨揍啊?”
然后他就被勇利的眼神吓到了。
至少在今天之前,安杰从未想过可以从一个孩子的脸上看到那么可怕的眼神,这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勇利也是一个求生者。
还是那种可以在跳过第三场直接进入第四场时,照样活着走出来并得到线索芯片的人。
再怎么小,他也已经战胜绝境许多次了。
冰冷。
愤怒。
厌恶。
甚至是暴虐。
那个小鬼的右手有很多血,衣服上也有很多血。
一直被人任意使唤、被人随意的捉弄、被人不当一回事,勇利不是感觉不到难过,他只是明白自己没有发脾气的资本,只能识时务的憋着而已。
谁叫他还要继续在组织里待下去,需要继续活着呢。
可现在他明白了,憋着是没用的,再怎么忍耐也只会被人欺负到头上,而且那些人不会对此有任何愧疚!
隐忍得越久,爆发出来时就越可怕。
勇利是很认真的要给这个人一个教训的,他个子小,却很灵活,臂力和手指的力量尤其惊人。
他还善用工具,那个被擦了许多遍的檀木摆件直接被他拿下来对着安杰的脑袋砸,安杰也是没料到这个小孩子能这么狠,直接就被拍翻在地,头晕脑胀、鼻血直流、根本起不来。
勇利又拿起烟灰缸,对着他的脸狂砸几下,安杰一咬牙,对着这个小孩就是一拳过去。
好歹也是成年人,勇利直接被他这一拳打得倒在地上,也吐出一颗白色的乳牙,正值换牙期的儿童本来就有一颗牙是松的,这下不用找牙医拔牙了。
安杰也掉了两颗牙,还有一颗牙貌似也松了,最惨的是勇利的牙齿掉了还能再长,他掉了牙齿没得长,简直亏大发了!
啧!这小子下手怎么那么狠?!
他喘着气爬起来,看着这个明显在发疯的勇利,吼道:“你发什么神经!”
勇利咳了两声,爬起来,冷冷看着他,手又拿起烟灰缸对着安杰脸上扔去。
于是安杰那颗松掉的牙也掉了。
趁着这个倒霉蛋没反应过来,勇利转身提起自己的背包跑出了别墅。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他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
金发波斯猫本来在二楼等着安杰拿套上去,听到下边的动静连忙穿好衣服下来,看到安杰趴地上,满嘴都是血,地上三颗牙的惨状也是一惊。
她惊呼道:“小帅哥,这是怎么了?”
安杰摇摇头,连忙起身:“刚才有个小疯子在发疯,他跑出去了,fu|ck!这么晚他跑出去干什么?”
这会儿安杰总算觉得哪里不对了,他让金发波斯猫离开这里,知道朱玲和凯瑟琳娜接了活,他没打扰自家姨母和姨夫,而是一边打了电话给阿纳托利,一边朝外跑去。
他得把那个小子追回来。
“老爷子,是我,安杰,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胜生勇利是个小疯子?”
“什么?他的性格温顺像小猫?哪里温顺了啊!他才把我打了一顿,现在跑出去,连人影都看不到。”
他再次吐出一句脏话,焦急起来。
四月的莫斯科可够冷的,而且还是这么晚的时候,那小子跑出去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必须得把他找回来!
自从作为摇滚歌手出道,安杰唱功佳音乐底子雄厚,可谓一炮而红,和一群骨肉皮浪过,他也觉得趁着还活着的时候多任性、多浪一下是对的,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浪可以,但不能牵涉到无辜的人,尤其是一个才见过没几面的孩子,虽然才被那小孩打掉三颗牙,但如果勇利真的出了事,这份责任毫无疑问是他的。
不能因为自己是将死之人就任性到肆无忌惮,他犯了一个大错。
安杰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寒意和恐惧。
他没想过要害一个孩子的,但伤害绝对已经形成了……他甚至不该挥那一拳,不然那孩子也许不会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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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利在莫斯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的年纪去住旅馆也会被赶出来,说不定店主还会把他送到警察那里去。
他下意识的朝着尼古拉的店跑。
虽然尼古拉爷爷只是他经常去的皮罗什基店的老板,但他很亲切,对勇利很温和,会揉他的头,给他最大的那个皮罗什基,还让他抱他的孙子,放心的让他照顾尤拉奇卡,他也想念尤拉奇卡软软的小身体,很想抱抱那个小宝宝。
他们都比那栋别墅里的人好!
但是小朋友今天太累了,为了改掉2F的错刃,他整个下午不停的在冰面上摔跤,之后去舞蹈教室练习时也废了好多精力,还伺候一个小婴儿两小时,之前还捅了一个变|态、又和一个18岁的大人互殴了一场。
身体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跑着跑着就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真的……很想不要再爬起来一动不动。
勇利咬着牙爬起来,看着摔得脏兮兮的、手指长得不正常的手,还有右手上的血迹,突然就觉得如果要活下去就要吃这么多苦头,过着这么难以忍耐的日子的话,还不如死掉算了。
“我还要坚强多久啊,妈妈?好事没遇到多少,坏事遇到了一大堆啊!我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是这样的日子,根本没有坚持到14岁的意义啊!就连在死亡空间里的日子,都比在这样的日子好过。”
视野模糊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勇利还是没忍住,就这么坐在无人的、寒冷的莫斯科街头大哭了起来。
他想念日本,想念父母和姐姐,想念美奈子老师,想念优子和西郡,想念那里的一切,他好想家啊……
马上死掉都没关系,想要回到他们的身边。
可是明明那时候,又和家人做了保证,说一定会好好活下去,跟着安德烈到这里,发誓遇到任何可怕的事情都要挺过去,好让家人和朋友不要再为了自己担心。
孩子惊惶、无助的痛哭吸引了一位路过女士的注意。
她转过身,几乎是立刻就认出那个孩子。
每过几天,那孩子就会提着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溜进瓦赫坦戈夫剧院的后台来找她,许多大人都想抓住这个神出鬼没的孩子,却没有一个人成功。
艾米其实很喜欢那个孩子,每次他出现都能为她带来快乐,此时看着那孩子哭得那么难过,她的心都碎了。
金发的女士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那孩子的身边,蹲下温柔的叫道:“孩子,孩子,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有人过来,勇利先是本能的戒备了一下,看到艾米时又放松下来。
他停住哭泣,抽噎了一下,颤颤叫道:“达瓦里氏艾米。”
艾米应了一声,她看着勇利沾着血的右手和衣服,还有哭得红红的小脸和因为掉了颗牙正在流血的嘴,倒吸一口凉气。
“天呐,发生了什么事情,孩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帮助你吗?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她急急伸手想把勇利扶起来,勇利下意识的闪开,自己站了起来。
他打了个寒颤,又抽泣一声。
“爸爸和妈妈在日本,不在俄国,我是为了治病到俄国来的,现在和医生、教练一起住,但他们都不在家,家里的其他人欺负我,我就打了那个人跑出来了。”
艾米立刻说了一句“打得好!”
她想拉拉勇利的手,又被小孩避开,也发现这个孩子不愿意和人有肢体接触。
艾米也不在意,只是用最诚恳的表情看着他,柔声问道:“让我帮你好吗?你看,你经常送我东西,你知道我是谁,我不会伤害你,让我帮帮你好吗?”
勇利看着艾米,半响,他轻轻点头。
艾米松了口气,她笑了起来。
“孩子,走吧,我带你回家,你可以洗个热水澡,再吃点东西,换上睡衣然后好好睡一觉……只要睡一觉,醒来后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气,无论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我儿子以前就这样,每次他数学考试不及格,我都这么和他说,虽然那小子也是因为这个,开始变得总不把成绩当一回事……他数学不及格这点真是像我。”
她顿了顿,又问道:“需要报警吗?你被暴|力伤害了。”
勇利摇头,他吸吸鼻子:“不了,不用了,我的监护人是doctor,他出差了才会发生这种事,他在的时候没人会欺负我,等他回来就行了。”
艾米就点点头,带着勇利回了家。
她一边走一边庆幸的和勇利说:“我那个儿子大概比你大几岁,现在在圣彼得堡学花滑,平时也不回家,不过我有经常打扫他的房间,他小时候的衣服我也收着,你应该可以穿,就是有点大,但他有几套睡衣都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