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和勇利这对自在一起后就无论何时总黏在一起的小情侣在交往近五个月后,终于吵架了。
他们终于吵架了——此乃尤比莱尼冰场所有人的思想基调。
要知道在圣彼得堡体育中心,颜值高于平均值的一群花滑少年少女,在青春期荷尔蒙的作用下,各自的感情关系都乱的一笔,年轻人本来就性子比较冲,何况都是国家队or准国家队的天才型运动员,大家都个性十足,玩起分分合合堪比大型群像偶像剧现场。
像维勇这样感情稳定、相处和谐、摩擦极少只差没就地领证的一对才是真.少见。
如今他们一吵架,大家都说“啊,终于他们也到了这个时候呢”,不过他们也觉得维克托顶天了也就吵一吵,闹个小脾气,过几天就和好了,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毕竟他们对对方都是肉眼可见的认真。
吵架主题当然是“为什么你不让我陪你去索契参加青少年大奖赛俄国站”,以及“为什么你不陪我去莫斯科参加成年组大奖赛俄国站”,青年组和成年组的大奖赛赛事,直到总决赛才会一起举办,在那之前都是分开比的。
然而无论是勇利,还是维克托,都不是能对喜欢的人口出恶言的人,于是他们的吵架就是互相说服,希望对方能接受自己的观点和念头,语速也越来越快,在察觉到继续这样下去也许自己会情绪失控,说出什么伤人的话后,他们就一致放弃争论,冷|战了。
他们有整整两天没有说话,这是前所未见的场景,他们还是一起坐车来训练,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在车上却一个翻着书一个发着呆,维克托看勇利翻书,心里委屈的嘀咕“他宁愿翻书也不主动和我说一句话”,勇利翻着书却难得看不进去,心想维克托什么时候消气和他说话呢?
冰场众人主要负责吃瓜看热闹,平时狗粮吃多了,换个口味也挺有意思。
冷着冷着,勇利就要去索契参加比赛了,这次维克托果然没有和雅科夫说他会跟过去。
雅科夫对这两个年轻人闹脾气的事也感到稀奇,他向来觉得勇利脾气好得很,和维克托相处时总是让着维克托,任由那么大一个块头吊他身上也不气不恼。
遗憾的是老教练将不干涉学生感情问题视为原则,心里的八卦之火烧得再猛,也只能在上飞机后说一句:“你的状态没问题吧?”
不会因为和男朋友吵架就影响比赛吧?
勇利对雅科夫笑了笑:“放心吧,雅科夫,我能感受到我的状态仍然在上升。”
雅科夫放心了,一般勇利这么说,就是真的没问题,他总是靠谱得很。
也就是说和维克托冷|战也不影响他的竞技状态持续上升吗?雅科夫想到这里,又有点同情银毛徒弟,勇利这个性子说冷清无情也不是,但的确理性过头了点。
他们在08:45于普尔科沃机场等级,12:05直抵索契国家机场,值得一提的是格奥尔基的比赛已经比完,他拿了一个银牌,一个铜牌,分别积累积分13与11分,总分24,能不能进总决赛得看运气,如果在之后超过他积分的人不超过5个的话,就能垫底进决赛了。
(各分站前6按名次得相应分数,冠军15积分,亚军13积分,季军11积分,依等差数列递减,计算总分后前6晋级决赛)
勇利和安菲萨之前在美国站都取得了金牌,这次只要他们站个领奖台,冲进决赛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安菲萨一直偷偷瞟勇利,最后拉拉这位小师弟的袖子:“勇利,维克托没跟过来哦。”
勇利疑惑的看她一眼:“我知道啊。”
“你就……真的不在意吗?”
勇利心想也不是不在意,但他认为他和维克托需要分开这么一下。
想想吧,他们从5月底开始交往,现在都10月底了,他没有一天是没有见面的吗?几乎勇利做每件事,维克托都在他身边,维克托做每件事,勇利也在他身边。
这样太黏糊了,勇利觉得不行,被炽烈的爱着他当然也很享受,可他们谈得不是快餐式爱情,如果要长久处的话,适当的分开也不错。
而且这样勇利也轻松了一些。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他低头看着手掌,又轻轻重复一遍:“挺好的,我们的相处方式早该变一变了,他最好习惯我不在他身边的日子。”
说句真心话,胜生勇利当初在第九场接受维克托的感情,是因为他打算吃下第二颗源珠,所以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等发现自己还有的活的时候,他立刻就后悔了。
他不确定自己能好好处理和经营这段感情,而这和他的性格缺陷有很大关系。
在5岁之前,勇利被妈妈带在身边,像只小跟屁虫一样亦步亦趋的追着她的脚步,即使家里就是旅馆,总有客人来来去去,可实际上他的世界里只有爸爸妈妈和姐姐,那让勇利感到很安全。
在妈妈告知勇利,他要离开这个舒适圈,去学滑冰,学交朋友,适应外面的世界的时候,小小的勇利是很惶恐的,但他很听话,很懂事,流了几滴眼泪后就意识到妈妈的决定是对的,他总不能一直赖在父母的身边麻烦他们,他得去长大。
所以勇利后来才会一直感激西郡与优子,并铭记与他们的友谊,因为在勇利最初走出家里,接触外界时,他们是最先接纳他的。
直到7岁以后,勇利开始猝不及防的面对一场又一场灾难,一次又一次失去,不断地相遇、离别,到最后人是长大了,其实心里也空洞得很。
没人知道勇利最初到俄罗斯时,在语言不通、生死未卜、未来无望的情况下偷偷哭了多少回,他那时觉得活着就是煎熬,甚至想过如果死去的话会不会更轻松。
他惶然无助,生怕被抛弃,于是他乖巧、贴心、努力,为自己争取到了周围大人的喜欢。
勇利那会儿是真的勤奋,阿纳托利说他应该学点近战防身的本事,他就去找基姆学拳击和跑酷,安德烈说他应该再练些田径技术方便逃跑,他也练,朱玲要他把开度练到230,他就忍着疼去压腿,凯瑟琳娜说他滑行还可以再精进,他能滑到脚趾出血,甚至于艾米为他念法语诗时,勇利也可以主动提出“我能学法语”。
一个正常的孩子哪里会这样?还不是因为害怕被抛弃,因为不安,所以才会克服惰性,不断的以这种方式表现自己的勤奋和价值,讨好大人们。
是的,即使是个孩子,他在最初博取组织前辈们疼爱时,并不是出于喜欢这些陌生的大人,而是被不安逼出来的心机,他希望他们能是自己可以信赖的人,希望他们在空间里遇到危险也不要抛下自己,或者把自己推出去。
哪怕是后来得到了两个妈妈的疼爱,他仍然小心翼翼的不敢做错一点事情,怕她们会讨厌他,也不敢太乖,偶尔也会闹出点事让她们关注和操心,比如吃河豚。
其实他们都很忙,凯瑟琳娜那时偶尔还会接商演,会接活,朱玲作为组织的接班人也有的是事情,她们只在训练勇利时出现,还时不时缺席,勇利有时候受了伤也只能自己去住院。
小孩一个人躺病床上,除了看书写作业,就是瞧瞧吊瓶,然后他会自己去医生的办公室,商量伤口何时愈合到可以出院的程度,什么时候停止打消炎药,自己安排好一切,快出院时才通知她们来给自己办手续,但只要知道还有两个大人在那里,只要他需要就可以打电话求助,勇利便不是浮萍。
勇利也庆幸过,幸好他在父母身边学会了如何做一个好孩子,就算到别人身边做好孩子,他也依然能做得不错,孩子这个角色是他最能接受和经营的得心应手的社会性角色。
然而靠山山倒,有时候不是大人不愿意让勇利靠,而是他们自己在死亡面前也会无力,最后勇利还是只剩下自己,
无论开始时抱着怎样的想法,勇利是真凯瑟琳娜和朱玲视为了母亲去爱的,失去她们时也痛彻心扉。
勇利不得不脱离孩子的角色,去做一个能让人依靠的大人,这条路更难更苦,等硬着头皮走完那崎岖漫长的来路,勇利感激那个坚持下来的、曾经的自己。
手握力量然他感到安心,力量成了他新的依靠,而且永远不会离他而去,那些已经离去的人们留下的思念,则是勇利心灵的屏障。
本来在勇利的余生规划里,并没有再去承担一份沉重感情的打算,可维克托就和他过往人生中猝不及防撞上的任何一次相遇一样,让勇利只能接受。
勇利忧心,我这么糟糕的家伙能否经营好这段感情?我能否让维克托安心?如果我死去了了维克托能不能靠自己好好走下去?
他小心翼翼,体贴耐心的对待维克托,一句话说出口前心里会先过好几遍,他不习惯与人有肢体接触,也不习惯和人黏糊在一起,可他愿意为了维克托适当改变自己的习惯。
他还尽可能的收敛了自己全部的脆弱和不安,以一种相对本性来说更外向的模样和维克托交流,教他学习,带他游戏,勇利希望维克托和他在一起时是快乐的。
这样做是很累的,不过生活中也多出了人气和喧闹,不像曾经失去所有人后孤寂冷清到让他心里发抖,累也值得,何况维克托待他也很温柔体贴,愿意与他同生共死。
小南瓜没有想过从维克托那里索取什么,维克托却已经给了他太多,他很感激和知足,因此也更不能接受自己会影响维克托的花滑。
他不能是拖累维克托的那个人,绝对不能。
所以在经过慎重的思考后,勇利认为他可以和维克托分开那么几天,他自己可以借此休息一阵,维克托也可以好好“思念与渴望”他。
他没料到维克托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那时维克托的神情焦虑、委屈,仿佛自己会因为他只拿到银牌就抛下他一下,然而那怎么可能呢?勇利爱的是维克托本人,又不是那块牌子,他深信就算他们没有从事花滑运动,只要在人海中相遇的话,他仍有极高几率爱上维克托。
这让勇利立刻意识到也许维克托的安全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足,于是他决定和维克托分开几天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勇利想思考一下,自己明明已经和维克托一直在一起了,为何维克托还会如此不安。
在旅馆房间里放好东西,勇利拿出冰鞋和亚历山大打了个招呼:“我去附近的冰场遛跶一下。”
亚历山大就点头:“记得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