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里的小姑娘却一直没吭声,像不存在一样,付岩钧甚至觉得自己见到她是半夜做的一个梦。
“小伢子,你是身体怎么的回事呀?”隔壁的婆婆问道。
付岩钧还带着浓厚的鼻音,声音闷闷地回答:“流感。”
“喔!那没什么大事的!莫担心,很快出院喽!”婆婆眉眼慈祥,许是今天家里孩子出院,喜庆。
付岩钧没再说话,只笑了笑。
没事做的时候时间流逝的总是特别慢。
外面的天气又闷又热,知了在疯狂的叫着。
晚上的时候天气又开始变,轰隆隆的打起了雷和闪电。
这个地方的天气总是这样,喜怒无常。
午饭和晚饭吃的护士送来的饭菜,这是外公事先就安排好的。
晚上和外公通了电话,他又开始犯困。
注射的药物里有助眠的成份,但到半夜他还是醒了。
醒了后他打算闭着眼睛继续酝酿睡意,耳朵却听到角落床的响动。
先是床吱呀一声响了,再是哗啦一声短暂的拉帘子的声音和女孩汲拉拖鞋的声音,然后就是一连串的脚步走远的声音。
睡意没有酝酿出来,许是白天盐水挂多了,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后反而有些尿意。
医院走廊里的灯是不关的,只不过空无一人走起路来都有回声。
厕所在尽头,付岩钧解决完后刚出厕所门就听到了哭声。
低低的啜泣,一声一声的让人毛骨悚然。
哭声从厕所旁边的阳台传来,这是十楼,阳台上只有水泥铸成的矮栏杆。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付岩钧大着胆子往阳台那里走去,阳台上没有灯,但是他却就着隔壁楼的灯看清了坐在栏杆上哭的人。
她瘦,病号服显得空空荡荡的,侧颜在灯光的照射下犹如误入人间的精灵,衣服被风一吹,变成撑起的鼓包。
像帆船的帆一样,被风一吹鼓了起来,才能够往前。
她仿佛也可以借着风前进了。
这会儿还在下雨,她的衣衫泛着潮气。
付岩钧又开始心慌,他亲眼见不得生死。
少女背对着他,一直在啜泣,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站了大概有五分钟,他见她没有什么异动才开口。
“那个...”
声音一出,女孩就像受惊的小鹿般回头,睁大着眼睛看他。
她眼睛带着泪,被隔壁楼的灯光一照,显得亮晶晶的看着付岩钧,但眼神却寂寞无光。
付岩钧咽了咽口水,想让声音不那么干涩。
“很晚了,你不回去睡觉吗?”付岩钧试图做一个友好的微笑,但他很久没做过这个表情了,所以这句话说完也没能笑出来。
少女愣愣地看着他,走了神,直到他摆了摆手示意她下来才反应过来。
“真的,很晚了。”付岩钧又强调了一遍。
然后,他看见女孩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这个点头似乎鼓励了他,他继续说:
“有什么伤心的,你,可以和别人说一说,骂人都可以,别,别自己憋着.....”他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甚至有些结巴。
女孩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她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没,没人会听我说。”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低不可闻。
付岩钧站在那里,蹙眉看她,风一吹,他嗓子痒痒的,又咳了个天翻地覆。
他此刻因为咳嗽双眼微红,双颊也红。
“可以和我说。”他声音依然带着闷闷的堵塞感,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这样说出来。
少年人,总是会敏锐的捕捉到和自己相似的受过伤又孤独的灵魂。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谢谢。”她擦了把脸,把腿从围栏的外侧拿到内侧。
从他身边走过,像一阵轻轻的风似的,只带来轻轻的一句“谢谢”。
付岩钧想说其实不必言谢,他只是突然的,想要救自己罢了。
这时忽而一阵风从阳台刮来,这夏日的夜风,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让人想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