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县令府中的夫人,杨安城便想到了祁家的事情,听到祁元槐提到她之前在祁家做过事,倒是让杨安城感慨了一句,祁家老爷倒是个好人,只一句祁元槐差点儿落下泪来。
她爹当然是个好人,不但是个好人还是个好爹爹好丈夫,这些年来他一直都跟娘恩爱如初。
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她高估了林之川。
大夫说的是需要静养,内服外用效果才好,所以抓药这件事先不急,急的是如何外敷,杨安城就算是不太避讳,但是让他去亲手脱了她的衣服他还是做不出来。
而祁元槐甚至没办法动,自然是不可能自己上药的。
“就当你救我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杨安城看着床上仰面躺着的女人,他不但没在她脸上看到害羞,反而看到了一点儿带着笑的调侃。
拨开破碎的布料,那些还是那个伤口比想象的还要严重,怪不得县令府中的人会误认为她死了,就是单看这些深深浅浅的伤口,他也相信人肯定是挺不过去的。
好在时间间隔不长,没有增出太多的腐肉,处理起来也不算太困难,只是伤口太多了,等全部处理完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下来。
祁元槐的身上也全都被冷汗浸透了,结束的时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杨安城笑道:“看你的样子,这是不疼?。”
祁元槐看他一眼:“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这种事情不试也罢。”
其实他当然知道这种伤口有多疼。
杨安城看祁元槐脸色惨白的又衣不蔽体的样子,给她拽过了那唯一的一床被子盖到她的身上:“你休息一下,等会儿给你过来送点儿吃的。”
祁元槐盯着那床破旧的已经露出棉花来的被子:“你不在这儿睡?”
“我不用。”杨安城把门打开,回过头调笑道:“我怕吓得你一晚上不能睡。”
祁元槐冷哼一声,然而一闭上眼睛立刻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杨安城摸黑回去了他大伯母家,围着篱笆的院子一共四间屋子,透过窗户只能看见中间的屋子有点亮光,那是他的房间。
推门进去的时候大伯母正在那一点儿光下缝补衣服,看那样子应该是给她小儿子杨有银的。
看他进来大伯母低头咬断了线,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有点儿飘忽:“钱呢?”
杨安城把钱递过去,妇人挑剔的数一遍又一遍:“就这么一点儿?”
“县令府换了管家,吃回扣吃得多,菜价压的低了些。”
妇人一听骂骂咧咧的起了身,然而转眼她语气却突然软了下来:“安城啊,这钱伯母扣除了一点儿家用,其他的全都好好的给你放着,等你娶媳妇那一天全都还给你啊,你们男人存不住钱……”
杨安城只低低的应了一声便道:“我想休息了。”
大伯母嘴角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她走的时候还不忘给他把灯吹灭了。
杨安城在黑暗中笑了一下。
他今年已经二十二,早就过了要成亲的年纪,从在适龄的时候很多人找上门到后来没有人媒人登门。
根本就是大伯母在其中作梗,她不想让他娶妻,更不想帮他翻修房子,当然,更多的是想从他这个侄儿手上拿钱。
那些菜说是大伯母种的,但其实用的还是他家的地。
祁元槐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竟然已经大亮,她一时之间有些蒙,她记得杨安城说晚上给她带饭过来的。
不过余光一瞥却看见床边儿破破烂烂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缺了口的碗和一双筷子,碗的旁边还放了个菜饼子。
祁元槐从小到大不说是锦衣玉食,也是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的,不过这种情况下也容不得她矫情,那碗里的清粥倒是热乎的,就着饼子吃下去也没有太过艰难。
她终于恢复了点儿力气。
大概是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杨安城回来了,他先进屋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然后把手中的那几包药放下然后笑道:“醒了?”
他昨晚其实来过,但是看见祁元槐睡得太熟了,就又回去了。
屋子空间太小了,杨安城一进来祁元槐甚至感受到了压抑,她的目光落在杨安城的脸上:“你买了药?”
“对。”杨安城看着她认真道:“很贵。”
确实很贵,杨安城用的都是之前攒下来的钱,其他的钱全都得上交给他大伯母,而他那点儿钱也估计也不用不了多长时间。
祁元槐几乎咬牙切齿:“以后我会双倍还给你!”
“你哪来的银子还?”
祁元槐被噎了一下,她都已经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以前的时候别说几两银子,就是百八十两她也是眼睛都不用眨的。
“更何况我图的不是你的银子。”
杨安城低头说了这一句话就出去了,再进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一碗药。
他在祁元槐的脸上看到了抗拒,杨安城有点儿惊奇又觉得有点儿好笑:“你不会怕喝药吧?”
祁元槐确实就是怕喝药,年幼的时候偶尔生一次病,喝药的时候全家人都跟在她后面跑,好说歹说她才勉强喝下去一点儿,每当这个时候母亲都是一脸欣慰,然后笑着又往她嘴巴里塞了一颗蜜饯。
杨安城看她喝的一脸痛苦也跟着皱起了眉。
祁元槐勉强喝下去半碗,又是嘴巴一张,趴在床头上全都吐了出来,她脸色惨白的看着地上流淌的的褐色汤汁,面上浮现出一点儿歉意。
杨安城看她确实难过,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慢点儿喝,别那么急。”
祁元槐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泪水不知何时已经糊了满脸,她抬起头眼神却毫不软弱,她道:“你到底为什么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