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德庆皇帝有没有借着建立西厂的事情,进一步损坏赵俊臣在朝野间的名声,为将来太子朱和堉登基做准备,这般心思,却也只有德庆皇帝自己知道了。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推辞,德庆皇帝也没有生气,只是满面宽和的笑道:“俊臣你这些日子愈发的长进了,竟是想的如此深远全面,也没有贪权之心,朕心甚慰,然而这一次,却是俊臣你多想了。”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解释道:“西厂之前固然名声不好,但那也是因为汪直、张瑾两人仗着有先皇宠信,在朝中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但俊臣你又如何能与那两个阉货相提并论?朕对你的为人心性,可一向都是放心至极的。有俊臣你来重建西厂,担任厂督,只要不似汪张两人那般嚣张跋扈,又如何会败坏朕的名声?说不定俊臣你办事用心,不仅能扭转世人对西厂的印象,还能为朕涨脸呢。”
见赵俊臣想要反驳,德庆皇帝却不给机会,接着说道:“至于俊臣你是外朝大臣还是内廷宦官,与你是否能够担任西厂厂督,更是没有丝毫关系,就说朕的内库,自俊臣之前,一向都是由内廷宦官管理,如今朕不一样是交给了俊臣你?自俊臣你管理内库后,效果如何,外朝内廷也皆是看在眼里。而且内廷的大小事情,外朝大臣插不上嘴,一向由朕一言而决,朕让你来担任这西厂厂督,又有谁能多嘴?”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沉思片刻后,又说道:“至于你说的内外联络不便的事情,朕自今日起就授予你随时觐见上奏之权,不也就解决吗?”
说完这些之后,德庆皇帝笑吟吟的看着赵俊臣,态度前所未有的宽和,但意思却很明显——朕就是这个意思,你不能拒绝!
见德庆皇帝如此态度,赵俊臣心中愈寒,但还是说道:“可是如今的外朝户部与内廷内库,已是牵扯了臣绝大部分的精力,而且臣只是擅长理财,对于侦缉审监之事,却没有什么经验,就怕不能做好,会辜负陛下的圣望啊。”
对于赵俊臣的垂死挣扎,德庆皇帝却是大手一挥,说道:“不试试怎么不知道?你就先帮着朕把西厂搭起个架子来,一应人手,朕都满足,若是当真做不好,朕也不怪罪你,到时候再换人就是,而且朕也信得过你的能力。”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笑容微敛,直视着赵俊臣,缓缓说道:“如今满朝上下,朕只是信得过爱卿你,难不成爱卿你却不愿意为朕分忧吗?”
说话间,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称呼转变,从“俊臣”变成了“爱卿”,显示自己对赵俊臣屡屡拒绝的不满。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知道自己再无可能拒绝——如今的赵俊臣,还不能摆脱德庆皇帝的控制,像周尚景那般能与皇权抗衡——所以只能恭声说道:“既然陛下如此信任臣,臣自是全心全意为陛下分忧,不敢推辞。”
见赵俊臣终于答应了下来,德庆皇帝开怀大笑,说道:“朕果真没有看错俊臣!”
赵俊臣垂首赔笑,心中却暗暗想道:“事已至此,这西厂的事情,我也只能接下来了,不过这西厂虽然是个屎盆子,但世间万事,有利即有弊,所谓危机,也是危险中藏着机遇……无论如何,这西厂权势极大,好好经营一番,未必就一定是坏事……哎,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臣既然承蒙陛下信任,自是要全心全意的为陛下办事,而如今为陛下重建西厂,臣也是略有想法,还望陛下能恩准。”
“哦?俊臣有什么想法?快说与朕听。”
德庆皇帝显得很给赵俊臣面子,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陛下,依臣看来,这西厂之所以会搞得声名狼藉,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它的权势太大,却又权责不明的缘故,西厂前两任厂督,无论是汪直,还是张瑾,都是把东厂与锦衣卫的职权全都包揽在自己手中,甚至可以不经奏报就缉拿朝中大臣,如此一来,自然造成了他们行事肆无忌惮,横行跋扈。臣以为,西厂的建立,乃是为了平衡东厂,让陛下将来在侦缉之时,不至于只能对东厂偏听偏信,然而也正因为如此,西厂的权势职责,也应该与东厂等同才是。”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臣对陛下自是忠心耿耿,然而为我大明朝千百年计,日后西厂的厂督,未必不会再出现汪直、张瑾之流,甚至更有野心之人,这般不限权责,却不是长远之道,为了陛下的江山稳固,对西厂限权,乃是势在必行,还望陛下深思。”
其实,西厂的权责限与不限,都是监视、侦查、镇压之事,赵俊臣说是限权,却是不想让西厂重建之事搞得太过张扬,并与东厂、锦衣卫这些衙门分担黑锅罢了。
德庆皇帝却觉得赵俊臣所说有理,沉思片刻后,点头道:“俊臣所说有理,待西厂建立后,朕将下旨,西厂的权职与规模,当与东厂等同。”
赵俊臣又说道:“还有就是,陛下您之所以要重建西厂,是担心东厂与锦衣卫被有心人渗透了,所以臣以为,这西厂重建之初,应当先行保密消息,这样才能挑选出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人手,不担心被有心之人渗透。此外,人手的挑选,也应该更侧重于禁军、刑部一些。而等到西厂的架子搭建起来后,再行公布,外朝中人也再难反对,能省却不少口舌麻烦。”
德庆皇帝亦是答应道:“俊臣所思,果然全面深远,就按俊臣你说的来办,朕信得过你,所需人手钱财,也全都随你。”
“多谢陛下!”
就这样,事情定了下来。
………
待赵俊臣出宫之后,时间已是接近晌午。
许庆彦在宫外等了许久,正值无聊,见赵俊臣终于出宫,连忙迎了上去。
“少爷你终于出来了,陛下这次找你,时间可够久的。”说话间,许庆彦见赵俊臣神色之间似喜似忧,连忙问道:“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见周围无人,赵俊臣轻叹一声,就把自己要重建西厂、并担任厂督的事情简略的说与许庆彦听。
许庆彦却想不到这般事情会有什么坏处,只知道西厂权势极大,不由大喜道:“少爷,这可是大好事啊!等少爷您成了西厂厂督,我倒要看看,这满朝上下,还有谁敢得罪咱们!”
赵俊臣苦笑一声,又摇了摇头,缓缓道:“这事哪有那么好?糖衣炮弹罢了。”
许庆彦自是不明白“糖衣炮弹”的意思,不由疑惑的向赵俊臣看去。
赵俊臣也不解释,只是说道:“再送我的名帖,让李立德马上来见我,如今西厂初建,而这李立德担任刑部侍郎多年,经验丰富,对我也一向尊敬顺从,也该给他换换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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