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荔不想去。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过。
她细细的眉尖轻蹙,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便露出几分轻愁。
康熙收到减一分积分,心都凉了,他黑沉着脸:“明月去吧。”
听康熙帝朝令夕改,还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儿。她有些意外,却松了口气,微微勾唇,露出个惬意的笑容。
光是瞧着,就觉得甜滋滋的很舒坦。
康熙想着减掉的积分,有心再赚回来,便温柔的问:“你可是有哪里不舒坦?”
苏荔没有不舒坦的地方,但是不想去,必须不舒坦,她有些心虚,说起话来难免弱声弱气:“总觉得心慌。”
素白的小手搭在胸前,她轻轻拍了拍。
康熙眼角余光瞥见,不禁呼吸一滞,正要说传御医给她看看,又见那小脸瓷白,白里透红,显然气色好极了。
但凡有心疾,面色青白是少不了的。
他挥挥手,没多说什么。
众人都没有将皇后这次生病放在心上,毕竟皇后时不时就要病一场,瞧着要准备后事,颤颤巍巍地又熬过来。
一次又一次,又觉得这一次像从前一样,轻而易举的熬过来。
却不曾想,有些人的离开,就连告别也不会说。
上午禀报病,晚间就没了。
缠绵病榻四五年,一眼没看住,人就没了。
皇后去世乃是国丧,包括苏荔在内,都连夜被叫起来,赶制丧服。
一时间整个后宫,除了姹紫嫣红的花朵,一切都是素白的。
就连康熙,腰间的黄带子也换成了白色,神情凄婉悲呛,想必心里不好受。
苏荔对皇后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她是一个善良温柔的皇后,在坤宁宫侍疾,有了各色瓜果点心,总是会给她们赏来吃。
平日里鲜少苛待,便是做错了,也不曾说过一句重话,从上到下,就没有不说她好的。
苏荔以为,皇后死了,最高兴的会是佟贵妃,谁知最难过的就是她,身上穿着重孝,跪在灵前,拉都拉不起来。
她洗尽铅华,一身素衣,哭的几日不曾用膳,瞧着越发清减了。
苏荔在头上绑着麻绳,觉得有些看不懂,又觉得理所当然,人的感情非常复杂,当人没了,念着的便尽是她的好,旁的便听不进去了。
在坤宁宫停灵三日,这才移至武英殿。
丧仪走的是孝诚皇后的规制,可以说极尽哀荣,可惜人没了,她自己看不见。
一个月后,移至巩华城,神牌位于仁孝皇后右侧,再月余,册谥为孝昭皇后。
不光宫里头众人喜欢这第二任皇后,就连孝庄也极喜欢她,当她薨逝当天,就要来吊孝,被康熙拦了。
等此事过后,已是深秋。
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尚是初夏,如今已四个月过去。那些枝头娇嫩的花朵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泛黄的树叶。
这紫禁城缺了女主人,便又人心浮动起来。能够更进一位,谁也不想在妃嫔的位置上。
第一个被攻讦的就是佟贵妃,她和皇后素来有旧怨,这是人人得知的事儿。
“荔荔,你知道吗?宫里头现在都在传,说是皇后被佟贵妃毒死的。”夏蝉双眸瞪得溜圆,一脸震惊。
“此话怎讲?”她好奇的问。
“就说是佟贵妃毒死的,要不然她哭那么惨干嘛,不就是愧疚才哭?”夏蝉说起宫里众人的谣言,那也是有鼻子有眼。
苏荔听完,无非是从几个角度,一是妃嫔间天生是冤家,两人之间整天都在吵闹,不是打起来就是在吵架,跟那冤家一样。
再一个,不想当皇后的贵妃不是好贵妃,谁不想更进一步。
苏荔拧着细细的眉尖,想着佟贵妃在皇后跟前的表现,两人闹的凶了些,可佟贵妃太有恃宠而骄,肆无忌惮那味儿。
“此话往后不必再提,定然是假的。”没得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夏蝉鼓着肉嘟嘟的小脸蛋,哼哼唧唧的撒娇:“这也就跟你才这样,旁人我才不说呢。”
刚开始大家都对她有偏见,觉得苏姑娘定然是要侍寝的,不曾想她又娇又软,还很温柔善良,就没有她办不下来的事儿。
再加上万岁爷虽然对她格外优待,却从未有出格的举动,众人倒一心敬重她了。
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偏靠业务能力。
苏荔倒没想那么多,她还天真的等待着能够出宫立女户,这样的好日子真的没地方寻摸。
“云升。”她双眸一亮。
云升客气的点点头,笑道:“近来可还好?”见她点头,这才笑的温柔,和梁九功一道进了内室。
苏荔进去奉茶,就连镇国公云升单膝跪地,不卑不亢的回答着问题,过了一会儿,就听康熙问:“你认识这宫女?”
眼神看着明显不一样。
云升点头,恭谨回:“小荔打小跟着奴才,算是青梅竹马长大,这一遭过来请安,也是想跟万岁爷求个恩典,许她出宫。”
这话一出,乾清宫中肉眼可见的冷凝起来。
好像有寒冰寸寸铺陈。
众人噤若寒蝉,都一动不敢动。